她抬起透澈的目光去向他,到嘴边的反驳话又和风咽回去。比方说她认为沈读良并非如此,抑或,不要当她是没经过事的人,男女间的算计她有能力看破。

    终究仍是未说。

    “没别的意思,仅仅是想嘱咐你,尽量少与他来往就算他是你二叔。”

    丁杨望定她,眉眼有欲语还休的情绪,叫她误会被看透了什么,心如猛然撕开的裂帛。

    傅言当即收回目光,“我真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在讲什么,他只是我二叔好伐他私生活作风怎样,与我有何干系你会因为自家叔舅兄弟如何,就退避三舍不与相交嘛”

    “好,那算我多言。”

    二人比肩难堪间,门外斜进一道声音。

    来的是ea,颐指气使的嘴脸知会傅言,菡姐让去会议室找她。后者落下挂耳杯,毫无机心地依言去了。

    会议室朝廊道边开的门是半透明的,眼下一圈形形色色的员工正围桌而坐。当中刘菡居在上首,一身浅灰女式西服,刮骨脸显得尤为冷贵。

    姑娘触景,立时就想起沈老三提到的,像杜鹃类的长相。

    于是,叩在玻璃上的手指难免有些发怵。

    共三下,忐忑的笃笃响。

    登时玻璃后的众人纷纷朝她看来,浮于刘菡面上的是一层自不待言的疑惑。

    她发话叫本尊进门,又立刻拿问“在开会,看不见嘛”

    “我以为您有事找。”

    有人低笑,亦有人窃语。傅言骑虎难下之际,闻得案前的魔头冷眼作答,“没找过你,记得把门带好。”

    她乖乖且窝囊地闪退。

    一瞬间连记恨ea的力气都无得了,甚而还有点佩服她,捉弄人的把戏,从来做得乒乓响。

    如此一番雪上加霜后,姑娘自然懊糟极了,像枚偏遇打头风的迟船,这时候甭管谁来犯她,

    都不会给好待遇。

    晚上,沈读良下早班返家,甫一出浴室便接到易叙的电话。

    这头人穿着熨帖睡袍,发尾还滴着水。那头人欣言相邀一场酒局,说招徕的都是与他合伙操盘过期货的拍档,对他们着手的租赁平台有意,请他务必赏个脸。

    昨晚没睡饱,沈读良多少乏得很,答不想去。

    话赶话一通,还是换好衣服出了门。

    地方是个声色犬马至极的场所,沈读良一进包厢,拢共才能容纳二十人的地儿,那种酒为色媒的肉糜气简直要溢出去。

    易叙到底顾家,戳在人堆里作柳下惠状,放下酒杯起来迎他,挨个引见,为首与他寒暄的竟也是个搞媒体的。

    一报名讳更巧了。

    上视的执行台长,年克俭。

    沈读良握手间觑一眼对方的高奢派头,好一个“克俭”,他默不作声编排人家。

    后来他才听易叙无厘头八卦,说这厮最早干主播的,传媒业管念错字叫“吃螺丝”,他成绩斐然,出镜十余年都没吃过螺丝,于是慢慢就发迹了,加上家里头有人脉通融,很快从芝麻官升到庙堂里,不在话下。

    不过呢,膨胀也不在话下。一来体现在官风上,二来便是,风月局里的玩法。

    沈读良于觥筹中,杯沿离了唇峰,洗耳恭听,“怎么个玩法”

    斜眼间,易叙讳莫如深朝他,“玩双的并且喜欢雏儿。”

    有人收回斜睨的眼,作不屑貌。

    易叙瞧着,又笑着旧事重提,某人成长飞速,如今对此等行径竟然也不齿了。

    沈读良拿镜片睇他一眼,倒也没所谓这顿揶揄。

    是,他从不妖魔化男女关系,更不粉饰太平从前的行径。双什么的不玩,但也算边缘化地眠花宿柳过几回。

    毕竟名利场里的有些事,就跟古时的世子捧角儿一个调性。

    易叙最常拿来开涮的那件事,沈读良刚与匡薇安分手那会儿,好像十年怕井绳似的不近女色起来。

    有回易将沈灌得泥醉,顺水人情送了个小明星到他床上。后者将将徘徊在风花雪月的门槛,又即刻撸下套子赶客了。

    易叙简直哭笑不得,问他他也只说,声线太黏糊了,听得倒胃口。

    其实他也不是虚假清高狷介。

    就是一人对灯的日子过久了,外加易叙婚后成天同他叨叨那些个柴油烟火,下意识地,也会希冀这种无所寄托的生活

    尽早谢幕。

    临近酒局尾牙,某些画皮底下的躁动灵魂果然难以按捺。有直截了当问易叙有无推荐的,亦有自个儿埋向通讯录寻花问柳的。

    那厢喝了不少的年克俭忽地站起,自告奋勇问其余人是否想续摊,“想的话,我叫几个姑娘来陪。”

    沈读良于昏暗处侧眼他的将军肚,就要撑开皮带的架势,心想老东西,叫几个,受得住吗你。

    此刻他是一点未可知,当日委派傅言去荣府宴的主意正是年克俭所使。

    半个钟头后,沈读良借方便的托词到廊道里抽烟透气。

    也即因此,不偏不倚撞见了被台长忽悠来的傅言。

    她自个是极其愣神的。

    本来越朝里走,就越发觉察到台长口里的“和领导吃顿饭”有诈,当下瞧见暗色中黑衬衫的他,瞬间就有了想逃之感。

    偏生沈读良从立身处迅速挨近,满面怒色地用拿烟的手扽住她,“谁他妈叫你来的”

    有生之年,傅言第一回这样清晰地听他爆粗。

    嗯,很是唬人。

    她簌簌挣扎几下,朝虚掩的门缝打探,里间果真有人唤她进去。

    上一次“陪酒卖色”由某人抓现行,他到底温和处理。

    这一次则不同,打包厢门口移换到大门外的夜风里,到他泊在路边的车子旁,傅言如梦地想,似乎是xn里的快银才有的速度。

    醒神间,那头人低头狠吸一口烟然后扔掉,拽开门,不容置喙地勒令她,“进去”

    实则沈读良也喝了不少,滞涩夜风抹不散灯雾,也散不掉他满脑酒气,更匀不开他面上冷峻的形容。

    所以,在无意望见姑娘脚底不同色的一双袜子时,他半分笑意也无,仅仅打心底骂她,

    真他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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