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
    学生会的学生喏喏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样的讲座,从来没有人规定不是本校的学生不允许参加。
    相反各大高校之间互动一向很频繁,你今天敢说京大的学生不该参加他们的讲座,明天你们学校的学生就得被所有学校嘲笑。
    他原本以为路晁是工人,压根不是学生,自然可以说他没资格参加,更不懂装懂大放噘词。没想他竟然是京大的学生,这人朝曲歌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继续说继续说。”在座的学生们不乐意了,学生会打断干什么,他们难得听到一个有理有据的反驳,正在兴头上呢。不管学生们相信谁的观念,本质上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路晁摸摸鼻子,“哦,那我继续了。”
    “另一个问题就是,汪教授也说了,中国需要什么重工业的产品,直接购买发达国家的产品就好,制作精良又是世界最高水平,何乐而不为。那我用自己身边的一个例子来回答汪教授,我目前在乐辰化工厂实习,而我们厂的姚厂长就曾经去日本,想购买一条生产线。”
    在座的学生很少接触到这样的实例,俱是竖耳聆听。同时仍抱着一丝侥幸的曲歌,终于明白,自己看错了。原来他不是工人,只是去工厂实习。
    “日本人根本不卖给我们最新的生产线,只愿意拿六十年代的产品出来,就算这样也比在国际上的正常售价高出十倍都不止。并且还提出了许多额外的,相当苛刻的条款。”
    “就算这么苛刻,我们也只能接受条件。因为一些先进的机械产品,我们还没问价,人家就直接告诉我们,不卖给中国人,因为受巴统管制。那么汪教授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在自由贸易之下会产生巴统这样的组织呢巴统又是否违背了自由贸易协定,是用政治思维主导经济活动。”
    这句话说出来,学生们一下子哗然,嗡嗡的议论之声,拦都拦不住。
    何谓巴统,全称巴黎统筹委员会,是对社会主义国家实行禁运和贸易限制的国际组织。
    学生都跟着喊道“对啊,何时解散巴统。”
    “巴统不就是政治吗这是不是的歧视。”
    汪教授脸色由白转青,但他仍然有自己的说辞,“那是因为中国非法拥有核武器,一旦我们放弃核武器,向世界证明我们的无害,国际社会自然会解散巴统。”
    把自己的牙齿拔光示弱,别人自然会对你好。这也是一惯以来,汪教授的论调。
    用他的话说,外国人都是有信仰的,他们绝不会欺负弱小。他们不接纳你,一定是你的错。
    可这种话,小孩子都骗不了,又怎么骗得了在座的大学生,议论之声音越来越烈,根本拦不住。
    舒雨也站了起来,“汪教授,我也知道一句名言,当美国怀疑你拥有核武器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
    没有的都死光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大学生的智商在线,听到这话不少人反应过来,忍不住哄堂大笑。
    “你们年纪轻轻,思想却如此迂腐,你们会为你们的无知付出代价。”汪教授也被气的不轻。
    学生会的会长赶紧起身宣布,“因为时间关系,今天的讲座到此结束,请大家鼓掌感谢汪教授的精彩演讲。”
    鼓掌还是要鼓掌的,但多少是送给汪教授,多少是送给路晁和舒雨,那就不得而知了。
    “路晁,别走别走。”眼看路晁要溜,好些人把他拦住。
    “你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中国的道路该怎么走。”
    这个时候的大学生,关心政治,关心国家大事,人人都觉得自己身负使命,要为中国寻找一条出路。
    而此时的中国确实分为保守派和改革派,有人认同全盘西化,也有人坚决不同意。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这句至理名言,早被人抛到脑后,就是保守派也不敢轻易提起。怕被人笑话,什么时代了,还这么迂腐。国门早就打开了,帝国主义什么样,人人看到的都是花团锦簇,人类社会发展的目标和灯塔是也。
    路晁见同学这么热情,只好站在原地拱手道“谢谢大家看得起我,我就简单说几句自己的想法。”
    “中国是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命脉交到别人手里。帝国主义以前可以对我们封锁禁运,现在可以有巴统,以后会有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独立自主才有话语权,才有未来,才有希望。”
    “说的好,说的好。”
    “假大空而已,说的轻巧,中国这么落后,根本做不到。”
    学生里什么样的言论都有。
    趁他们说的热闹,路晁一把抓住舒雨的手,溜了出去。
    “你不错嘛,虽然不是学经济的,却抓住了重点。”舒雨看着他笑。
    她知道未来有什么,有举国之力打压一家民营公司,也有举国之力攻击中国网络窃取相关资料,抓住证据的就长达十一年之久。更有扶持某些基金,以慈善为名间谍之实。
    “你的致命一击,才是最要命的。”路晁也跟着笑,美国人怀疑你有核武器时最好真的有,这话怎么想出来的,简直将资本主义的虚伪刻画的入骨三分。
    拿着资料上车,想了想,又从车窗里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幸好还有你。”
    想到姚厂长的遭遇就不得不提某些尸位素餐之人,特别是他亲爹一口一个全盘西化才有出路,一口一个贸工技才是正确的道路,实在让人恼火。
    全盘西化这种狗屁就不用提了,贸工技就只看到贸,工和技在哪儿呢
    他们这一代还能用资源和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家底换吃的,以后的儿孙呢非洲那些坐拥资源,却穷困潦倒的国家还不够给人提醒吗在你没有技术的时候,西方国家出技术挖你的资源,比例只能一九分,资源国一,西方国家九,现实就是任人宰割。
    “咦”路晁轻咦一声,“我想起来了”
    “什么”
    “中国近代史,汪”路晁终于想起来,舒雨说汪教授长的像一个人,而这个人是谁了。
    舒雨恍然大悟,对啊,窗户纸一捅开,顿时豁然开朗,“对,就是那个汉奸卖国贼。”
    两个面面相觑,“不会真是亲戚吧。”
    这种事他们哪里知道,舒雨只能猜测,“没准真有点血缘关系,你看看这遗传的,汉奸的血脉果然不同凡响。”
    难怪说长得丑的人遗传基因比较强大,没想到连血脉也是一样。
    不过这些纯属他们的猜想,图个一乐。
    笑过之后,路晁指指女生宿舍,“我看着你上去,我再走。”
    “那好吧。”舒雨挥挥手,转身上楼。
    回到宿舍,所有人都回来了,曲歌生着闷气,关在帐子里不出声。温阮和翁琴正在跟丘兰形容,看到舒雨回来,一左一右将她挟持住。
    “今天他要是不自曝身份,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们说”
    舒雨连叫冤枉,“我以为你们知道,上回吃饭,你们不是问了特别多问题吗”
    温阮心想,那是因为怕伤他自尊才没问这个,没想到根本是他们自己搞错了。
    翁琴不依不饶,“不管不管,反正你得赔礼。”
    “行吧行吧,烧烤一顿,够不够赔礼。”
    翁琴笑眯了眼睛,“算你有诚意,勉强够了吧。”
    “谢老佛爷饶命。”舒雨趁机从他们中间挣脱出来。
    温阮又不愿意了,“你是老佛爷,那我是什么”
    丘兰笑的打跌,看两个人玩闹,自己拿着帐本来找舒雨,“你看看这个月的帐,我准备公示出去了。”
    舒雨看了看,“你总是这么细心。”
    翻到工资这一栏,有笔额外的预支款,不由奇怪道“谁出什么事了需要预支工资。”
    工作室一般情况下是不给大家预支工资的,再说工资从去年的十五,已经涨到了二十五,已经在讨论下个月涨到三十。
    一方面是工作室还算赚钱,另一方面就是物价涨的太快。幸好学校的餐厅都有补贴,如果去外头吃饭,三十块根本不可能够一个月。
    “这个事,我正准备跟你说。”舒雨慢慢脱手工作室后,丘兰就成了志愿者的主力。温阮和翁琴都只在工作室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去帮忙,丘兰却是有空就泡在工作室,不拿钱的比拿钱的还上心。
    “你记不记得秋恬恬。”
    “当然记得,她还是我老乡呢。”秋恬恬和舒雨都是平湖省人,认识之后因为老乡的关系,也十分亲近。
    “她家里是单亲,后来厂子垮了,又是停产又是只发百分之五十的工资。”
    丘兰说的事,舒雨都知道,因为单亲的关系,秋恬恬从小生活比较艰难,但总能过得下去。
    忽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家里没有积蓄又没有亲戚帮衬,日子一下子变得更加窘迫。如果不是家里的事影响发挥,她的成绩原本可以上更好的大学。
    进入工作室后,大家的情况差不多,又都是年轻人,她沉默的性子才慢慢好起来,变得开朗了许多。
    “是有同学看到她天天啃馒头,连咸菜都舍不得吃,觉得奇怪,追问几次才知道,她把工资寄回家里,每个月只留五块钱吃饭。”丘兰面露不忍之色。
    “五块钱怎么够,她父母又是怎么回事百分之五十的工资,虽然难但总不至于吃不上饭吧。”舒雨面露不满,工作室要给这么多同学发工资,还要拿盈余给他们交学费,总不可能连他们的父母都养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们厂已经小半年没发一分钱工资了。厂里的领导威胁他们,要么一直没有工资拿,要么就答应买断工龄,也就是自愿下岗,一个人可以拿五千块买断工龄的钱。”
    工人们没有选择,只能个个签字按了手印,愿意买断工龄。总比现在这样,一分钱没有强。
    厂长拿着全体职工签字的文件跑上跑下,最后还真被他给跑下来了。
    “然后呢”如果这笔钱到位,秋恬恬的母亲也不会这么窘迫,拿女儿省下的口粮吧。
    “厂长携款潜逃。”丘兰说完,这么温柔的人,都恨恨在桌子上砸了一拳头。
    “这还是人吗”宿舍里其他人也在听,听完个个都恨不得揪住这个厂长往死里打。
    就连曲歌都从蚊帐里钻出来,“这要是在美国,肯定得判死刑。”
    舒雨没心情告诉她,美国根本没有死刑。
    钱慧倒是很想跟曲歌讨论一下,美国没有死刑的深层次原因是尊重人权。不过看到气氛不对,她缩了一下脖子,暂时没有吭声。
    也幸好她没说话,不然舒雨一定会告诉她,死去的人不会说话不能投票,没有价值所以就不用尊重他的人权,对吧。
    “不光他们一个厂,是好几个厂,一共三千万。”丘兰说完,整个宿舍里的人都惊呆了。
    温阮都要结巴了,“三,三千万,你没说错吧,三千万”
    丘兰明白他们的惊讶,因为她听说的时候,同样惊讶。
    秋恬恬的家里情况特殊,没有亲戚可以求助,实在没有办法,家里值钱一点的东西都卖了,还是维持不了几天。邻居看不下去,隐约知道一点秋恬恬在学校有工资拿,就叫女儿跟秋恬恬联系,告诉她家里的状况。
    “其实我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发生很久了,我想私下借钱给她,她怎么都不肯要。最后是工作室开会,大家集体表决,给她提前预支工资。都记着帐呢,等她毕业之后,用工资还。”
    “厂长没抓到吗”秋恬恬的母亲难,肯定还有比他们更难的。如果不把厂长抓到,把钱追回来,这些工人该怎么办
    “听说刚刚抓到了。”丘兰却不见半点高兴的样子,“钱却一分都没追回来,都说他的儿子和孙女出国了,这些钱被他们带到美国去了。”
    “这不可能”舒雨不相信,这里头有明显的漏洞,“三千万人民币送到美国也没用,人家根本不认我们的货币,只有换成国际上的硬通货才有用,美元英镑等等。”
    三千万按黑市价,能换到三百多万美元,但在中国的黑市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美元存量。至于去银行那就是笑话了,正规渠道更不可能让他们换到美元。
    “这笔钱一定还在中国。”舒雨的推测,倒是给大家打了一管强心剂。
    “希望能找到这笔钱吧。”大家除了叹气,没有任何办法。
    舒雨趁着秋恬恬去工作室的时间,装作巧遇把她拉到一边单独说话。
    “皮革厂”舒雨心想不会吧,这也太巧了,小小一家皮革厂,她偶然认识了齐楚达和孟传良,又偶然认识了姚荣光,现在自己的同学秋恬恬竟然也是这家皮革厂的子弟。
    果然,数出这些人名,秋恬恬个个都认识,尤其是姚荣光,“厂里的人都说,当初鼠目寸光受江厂长蒙骗,现在才知道姚厂长才是真正为厂里好的人。可惜是厂子里的人让他失望了,如果当时”
    如果当时职工不同意挪用银行贷款建宿舍,盖酒店,而是引进新的生产线,他们现在是不是就和以前一样,过着无忧无虑,到时间拿工资的日子。
    再后悔也无用,往事已不可追。
    舒雨瞠目结舌,当初她还暗戳戳诅咒,说等工厂倒闭,职工下岗的时候,工人们肯定会后悔。可真的发生这种事,才知道,这所谓的打脸没有一丁点的爽感。
    就算他们当初鼠目寸光站在江厂长一边,可这样的下场也未免太过惨烈。
    秋恬恬对江厂长一家只有最基本的认识,就是厂长育有三子,最后只有一个活到成年,所以一惯娇纵溺爱。儿子结婚以后只育有一女,孙女江思齐今年十八岁,恰与他们差不多的年纪。
    “见贤思齐,一窝硕鼠取这样的名字,真是讽刺。”舒雨抽抽嘴角。
    秋恬恬叹气,她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别担心,困难总会过去的,有什么事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这么多人,还不能帮你想办法吗”舒雨跟她说这些,也是让她放下心里的负担,预支工资的事她是知道的,也同意这个做法。
    现在的人自尊心特别强烈,特别是家里情况困难的学生,尤为严重,做好事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挑了个没课的下午,舒雨从学校出发,打了一辆车直奔乐辰化工厂。
    就见工厂里挂着横幅,打着欢迎某某考察团的字样,看得出来路面刚刚清洗过,让破败的工厂显出几分生气来。
    只是舒雨来的时间可能有些晚,只看到几辆轿车驶出化工厂的大门,而姚厂长和一众人等站在厂门口欢送。但看他们的脸色,却没半点欢喜的模样。和装扮一新的工厂,形成鲜明的反差。
    “小雨同学,你怎么来了,是来找路晁的吧。这小子,躲哪儿去了,老齐送小雨去办公室找路晁。”姚荣光一眼看到舒雨,叫自己的下属送她去找路晁。
    姚厂长身后钻出一个人来,朝着舒雨一个劲的笑,舒雨颇有些意外惊喜,“齐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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