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些将茶杯打碎,忙站起身迎上去,背脊微躬,端得一副谄媚态“下官见过将军大人。”
    宇文寂负手身后,神色淡淡的从他身边走过,落座于主位上的金丝楠木交椅,“大人客气。”
    这一声轻飘飘的大人下来,徐富达竟是险些闪了老腰,他如何能当得起这声大人,原还微躬下的身慌忙又往下躬了些,“大将军说笑了,”
    “既知晓是说笑,便也不用客气,快坐下。”
    说罢,宇文寂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浅酌一口才徐徐道“今日劳烦徐大人走一趟,”他顿了顿,面露为难道“原是我手下有个不懂事的,拿了大人刚乘上的图纸去瞧。”
    闻言,徐富达眼神闪了闪。
    偏生主位上的年轻人善于拿捏人心,在他最为忐忑不安时竟默了,他也只得焦灼的坐着,一面在心底思忖,他自诩在桥梁上颇有建树,满江都城可以与之比拟的没几人,不若圣上也不会把差事交给他,那图纸常人瞧不出什么来的。
    “大人设计精妙,我等赞叹不已。”
    徐富达稍稍松了口气,谁料听见下一句话时,一颗心思又被高高提起来。
    大将军问“不知大人听说了没有,钦天监昨夜探测,天象无不暗显灾祸,再细细推算,说是来年开春将遇几十年来最罕见的接连暴雨,若是消息传到民间,怕是要造成恐慌,这江都大坝”
    徐富达心底大惊,额上冷汗渗出,算是彻底明白大将军请他来是何意,那么细微的纰漏,竟都逃不过那双精深犀利的眼睛。
    且不论这话是真是假,只要眼前这位递一张奏折上去,财路被断奖赏全无是轻,人头落地是重。
    徐富达到底是活了半辈子,自然也听出了大将军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只灌一口茶水压惊,“说来,说来下官忽觉那图纸或有纰漏,距离动工还有半月之久,依大将军看,不若”
    他话还没说完,老黑就已经将图纸原封不动的递了过来,徐富达慌张接过,差点没给主位上年轻又暗含锋利的小辈跪下。
    像这样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一半是老天爷给的好命,一半是自身超越世人的谋略睿智,非常人可比拟,非常人可轻视。
    他早该知道,稳居武将之首六年有余的男人不容小觑,即便自己与之父辈相差无几,却也是天差地别。
    徐富达还惊魂未定时,宇文寂已细细抚了掌心的发丝不下十余遍,难得休沐,遥竺院那抹女儿香,他想得紧。
    是以,话语显然是有些不耐了,“徐大人明白就好,稍后我遣一二人去帮衬着大人,早日完图,切莫误了修缮事宜。”
    徐富达连声应下,揣着图纸纵身凌冽寒风中,无异于鬼门关前头走一遭。
    而大将军费心思叫他来,图的也是他那身绝活,倘若再另请高明,一则费时二则不易请到,徐富达早年在江都大坝担任过官职,是最了解这大坝要害之处的人,既能因懈怠留下纰漏,自也能苦心研究出应对之策。
    这便是昨夜遥遥启迪到他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这厢事罢,大将军一刻不停歇的阔步往遥竺院去,他已在心底计算好了,剩下这大半日,先与遥遥切磋棋艺,再去藏书阁寻一二话本来瞧瞧,昨日那暖锅滋味甚好,今夜他
    这样井然有序又不乏趣味的安排戛然而止,就在大将军见到心娇娇穿戴整齐的出现在院子门口的垂花门那一瞬。
    良宵有些惊讶,“这么块就忙完了吗”将军从寝屋出去不过半个时辰。
    这话听着像是要趁他在忙的时候偷摸出府,也不知去哪寻欢快。
    宇文寂才先还温润柔和的神色倐的冷沉下来,狭长的眸子微眯,不动声色的打量过娇妻这一身打扮和紧随其后的小满,视线刚触及她内里穿的那件石榴红襦裙,剑眉登时蹙起。
    这样艳丽明媚的打扮,便是他也不常见到。
    他这堪比探究打量的眼神,如恶狼觅食般扫过全身,良宵懵了,别扭的动了动身,捂着汤婆子的手热得出汗,“将军,你瞧什么呢”
    宇文寂轻咳两声,避而不答,只问“去哪”
    “昨日约岚沁公主去逛街,约莫个把时辰便回来了,”良宵老老实实的说,“本来要去偏厅跟你说的,你这就回来了。”
    话里话外的怪他回来早了。
    宇文寂冷冷的想,如以往一般,将身站在垂花门正中央,正好将那出口堵得严实。
    这架势,良宵也明白了。
    将军好似不喜欢她出府。每每欲言又止,也不说缘由,倒显得她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然她今日只是去探探岚沁口风,若是岚沁有意,她就硬着头皮牵一回红线,不光为了打压母亲,现今凌玥已嫁作他人妇,她二哥这婚事该操心操心,况且二哥瞧着也是动了心思的。
    良宵仰头看看天色,今天也是大晴天,她知道将军也是爱护她的身子,于是笑道“日光微弱也是有,寒风刮过也只是阵阵的。”
    她怎么也料不到,将军竟是问“若是我不想你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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