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皱纹显现,尤其是那双似淬了毒的眼睛,鱼尾纹横生,到底是四五十的女人,往时春风得意时自是喜笑颜开,瞧不出老态。
    如今一连几次失策
    不,她还有后招
    胡氏堪堪停住剧烈的咳嗽,拿帕子遮掩一二,要对面前这身形挺拔如山的小辈说话,还要仰着头,话到嘴边竟又是错开了视线,对身后的周妈妈道“方才我叫老三去摘几片薄荷叶,这都多久了还没回来,你快去瞧瞧”
    良美跟着嘀咕“想来卫大哥也去了那边,许是两人碰上了也未可说。”
    果然,听到卫这个字眼,宇文寂微不可查的蹙了眉,冷硬的脸庞多了份不悦,“在哪”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得一道婉转如琴弦之音的娇俏声儿,细细听来还有透着欣喜。
    “将军”
    几人不约而同的向左侧的抄手友廊看去,眼神不一,有喜有恨。
    良宵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身后,小满手里拿着几株薄荷叶,手拿折扇的良景便慢悠悠的跟在最后边。
    “将军怎么来了”良宵先扬笑问宇文寂,而后才对胡氏道“叫母亲久等,全是良宵不对,只因路上遇着二哥哥,多说了几句体己话,才误了时候,万望母亲莫要生气。”
    这话说得极妙。
    一则,说给将军听,她被母亲差使去了,二则,说给胡氏听,将军尚且在场,母亲要顾忌着分寸,轻易不能对她做些什么。
    胡氏本就难堪的脸色更难看了许多,勉强应了声,五脏六腑翻滚着,话还没出口便猛烈咳嗽起来。
    这回是真咳,苍白的脸色已然咳红了,身子也躬了下去
    良宵忙道“周妈妈,快扶母亲进屋去呀”
    才将走来的良景也急道“大姐还愣着做什么,大婶母咳成这样,千万别吹了风。”
    眼瞧这两人一唱一和,就与小时候一模一样,和着伙来暗讽她,良美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咬着牙扶胡氏进了屋子。
    良宵良景对视一眼,隐隐发笑,然察觉到身旁一道比刀子还凌厉的视线,以及那通身冰冷的气息,良宵当即抿紧了唇,伸出小手,小心拉住男人宽大的袖子。
    大将军没瞧见卫平,脸色却没好多少,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又翻涌上来,催人心肝的蛊惑他去打断兄妹俩这样的默契。
    这时,掌心缠上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
    到底还是隐忍下来。
    他比谁都清楚,这两人是亲兄妹,打娘胎就认识的,只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要胜过他苦心经营的情感千倍万倍。
    还需要很多年,他和遥遥才能达到这样的亲昵默契。
    良景瞧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条件反射的去看将军大人的脖子,一俩日过去,只剩下些淡淡的痕迹,却也不难看出此前盛况。
    他咦了一声,啪的合了折扇,“三妹妹能耐了。”
    良宵睨了他一眼,而后软着对宇文寂道“你来多久了,都忙完了吗”
    “才来,不忙。”说着,他伸手捋顺了娇妻散乱了鬓发,细心抚平发髻上栽歪了的珠花。
    良宵便也乖乖的微微低头,任他弄好了才抬头。
    良景已经走了几步远,大咧咧道“我去给大婶母请个郎中来。”
    实则,乍一瞧见这两人如此恩爱,他这心里挺不是个滋味,待是待不下去了。
    过了半响,郎中来瞧过,说是胡氏气急攻心,无大碍。
    良宵秉着一贯的关切,心底全是笑得开怀,母亲压根是没病。告别胡氏,听闻老公爷与人下棋去了不在府中,两人才出了国公府。
    今日是被她歪打误中的避开了,也不知母亲原是准备了什么计策,正想着,眼瞧府门口,良辰与一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言语,又目送那男子上了马车。
    那人转身时,良宵瞧得真切,竟是卫平。
    难怪她来时瞧那辆马车眼熟,所以,今日母亲大抵是想故意引她去院子,大哥良辰的书房便在那个方向,若是有心计划,她路上难免要遇上卫大哥。
    也难怪,将军来了,见到她时脸色那么差劲,怕也是母亲特地将人叫来的,
    说到底,母亲还是要离间她与将军,好送下一颗棋子来为之所用。
    良宵在心底冷哼一声,做什么美梦呢她与将军便是不交心,也轮不到他人来生事。
    于是,她大大方方的指着门口道“竟不知卫大哥也在”
    宇文寂失笑,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尽是做给他看的,虽见不惯她们在一处说话,倒也还没到那种丧心病狂,以至于要猜忌怀疑她的份上。
    “属你会说话。”
    良宵红着脸笑了声。
    待上了马车,大将军才颇为严肃道“以后少回来,便是不得已,先同我说一声,我陪着你。”
    良宵乖乖点头,母亲称病,消息传到她这里,若是没什么表示,出去少不得要被说几句闲话。
    诶,她才从这话里听出些许不对来。
    这样的口吻,活似早就知晓了她所有的防备,与母亲那些卑劣的谋划。
    之前几回也是,将军既不多问,也不似全然不知。
    不知怎的,一想到这个,良宵就发慌。
    她不想叫将军知晓这些龌蹉不堪。
    重生后的良宵只有两样难堪哽在心头。
    一是前世,她曾经那样糟蹋将军的一片真心,但凡想起,内心便被揪做一团,愧疚难安,既不敢去受这样的好,也不敢大大方方的说出心里只有将军这样的承诺。
    二是一心利用她的母亲和姐姐,酿成那样的苦果,她们是主要推手,而她就是最蠢笨无知的那个憨憨,一切罪过,都出自她身上。
    是以,她竭力的去掩盖这些。说是自欺欺人也好,这辈子,她只想将良国公府这麻烦事解决掉,好好的与将军安度一生。
    几十年很短,只要平安顺遂就好了。
    “将军,你你是不是,”她一面试探着问,一面一眼不眨的看着对面凝神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久久说不出后话。
    宇文寂抹去她鼻尖的汗珠,神态是少有的漫不经心,“我自是没有误会你与那卫平。”
    良宵愣住了,水葡萄般莹润晶亮的杏儿眸睁大,便更清晰看清将军眼底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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