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五天前爸爸去世, 接连公司破产, 妈妈跟着初恋情人走了,胡嘉的眼泪就哭干了,此时她肿着眼睛, 在门口阿姨的监督下整理行李, 家里的别墅被抵押了,所以, 她除了私人物品,什么都不能带。
    一手拿着栀子花盆栽, 一手拉着行李箱,最后环顾了一眼住了十八年的房间, 胡嘉又想哭,但在眼泪出来前,她看向天花板,成功把眼泪憋了回去。
    胡嘉一走出房间,等在门口的胡君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 轻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胡嘉抬头看向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 短短一个月时间, 四处奔波的他瘦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褪去,轮廓分明,成功长成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模样,但如果可以选,胡嘉却希望他还是曾经胖胖的哥哥, 每天囔囔着减肥,却偷偷吃炸鸡腿的哥哥。
    两兄妹前脚从别墅里出来,后脚别墅大门就被锁上,胡君两只握着行李箱手紧了紧,大步往前走去。
    胡嘉两只手捧着栀子花跟在哥哥身后,路过商家时,她喊了胡君一声,“哥哥,你等等我。”
    胡君回头,只见妹妹走到商家门口摁了门铃。
    半晌,商西城的妈妈莫晓月走到了铁门边,神情漠然。
    胡嘉看着莫晓月的脸有点怕,这张脸明明五官一样,但神态却跟往常热情的模样大相径庭,胡嘉小声问道“莫姨,请问商哥哥在吗”
    莫晓月“我家西城去国外夏令营了,怎么可能在家”
    胡嘉是知道商西城夏令营的,但如果没记错,今天上午应该到了,胡嘉猜测商西城大概在倒时差,也没多想,于是把栀子花从铁门的缝隙递进去,说道“莫姨,我就要走了,这盆花就留给商哥哥作个纪念吧。”
    莫晓月不屑地看了一眼,随手一挥,小盆栽被挥出了铁门外,摔在了地上。
    “莫姨”
    胡嘉低头看着连根都摔出来的栀子花,心里很难受,这花她养了五年,早就是她的朋友了,莫姨怎么能这么对它
    莫晓月看着胡嘉,说道“你以为我家西城会稀罕你这棵小破花吗你家现在困难得很,纪念什么的就算了,你自己留着吧。”
    转身走了几步后,她又转过头来,继续说道“哦,对了,你知道吗,其实我家西城本来已经回来了,但又被他小姨拉去相亲了,对方女孩家里是世界500强家里的千金,跟破产家里的女孩可不一样。”
    说完,轻笑了一声,扭着腰回了屋。
    一边的胡君气极,一只手拉着两个行李箱,另一只手过来拉胡嘉,愤怒地说道“你还不走,等在这里继续给人羞辱吗”
    此时的胡嘉正蹲在地上,想把花重新种在花盆里,冷不丁被哥哥拉起来,手上的陶瓷花盆没拿稳,再次掉在地上,第二次受到重创后,花盆直接碎成了大大小小几瓣。
    “哥哥,我的花”
    胡君拉着胡嘉继续往前走,并不停,“你要送人家,人家都不稀罕,还留着干嘛”
    胡嘉回头再次看向那颗躺在地上的栀子花,哭到泪眼模糊。
    从别墅出来后,胡君带着妹妹去了t市郊区,花了手上衣大半的钱,租了一个破旧小区里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胡君让胡嘉住卧室,而自己则把破旧的沙发拉开平放,作为自己的床。
    房子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背阳朝向,光线不足且通风不够,有一股很重的霉味,房子里很热,像被火炉在蒸一样,水泥地面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胡嘉站在卧室里,看着两条板凳和一个木板,无法想象这就是自己未来睡觉的床。
    胡君见妹妹不动,什么也没说,只是快速下楼,在小商店买了床褥和被子,他一边帮胡嘉铺床,一边说道“这里肯定不能跟我们以前的家比,哥哥已经尽力了,嘉嘉,你也要学着习惯,好吗”
    胡嘉吸吸鼻子,让自己振作起来,“嗯,哥哥,我们一起努力,未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当天夜里,胡嘉开着手机手电筒,缩在木板床上,根本不敢动,呆呆地看着掉皮的天花板上慢悠悠晃着的吊扇,半晌后,她掀开被子下了床,从行李箱的最里层翻出一张暗红色的纸,打开后,在手电筒的照射下,“xx大学录取通知书”几个字,闪着金黄的光。
    胡嘉小心摩挲着这张薄薄的纸,为了这张纸,她废寝忘食地努力了两年,满心以为今年九月份就能跟商西城在同一所大学相遇,她甚至还设想等两人同校后,跟他表白的场景,但现实却把这一切全都打碎了。
    她的大学梦,她的初恋,她的家,全都没有了。
    在撕了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兄妹俩分头开始找工作,两人一个是在读大学生,一个刚刚高中毕业,好的工作根本找不到,最后,胡嘉只找了一个发传单的兼职,虽然工资少,但好在是日结,能勉强解决两人的吃饭问题,而胡君找了三天后,最后在一个朋友的建议下,买了一张去f洲的机票,只身去国外淘金,留下胡嘉一人。
    哥哥走后,胡嘉的日子变得更艰难了,郊区的治安本就不好,胡嘉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时,偶尔会遇到不怀好意的男人,胡嘉凭着学过的防身术很快就打跑了那些人,但毕竟一拳难敌四手,这天,她就遇到了五个不好对付的人,正吃力应对时,有人加入到了战局之中。
    “又夏,你怎么来了”胡嘉看着突然出现的边又夏,表情吃惊。
    边又夏不理她,踹开一个向胡嘉伸出咸猪手的男人后,对不远处的一个站得笔挺的男人说道“肖叔,这些男人就交给你了。”
    肖叔点点头,对又夏说道“小姐先带着朋友回车上,我五分钟就回来。”
    又夏信得过肖叔,也不多说,拉着胡嘉就往车边走。
    胡嘉跟着又夏走了一段路后停了下来,低着头小声问又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又夏哼了一声,“你以为你不接我电话,我就找不到你吗”
    想来就生气,又夏跟着妈妈去度假了一段时间,回来听说胡家的事,便立刻联系了胡嘉,可胡嘉倒好,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又夏无奈之下,只好让她爸爸帮忙找人,找了几天这才找到她。
    胡嘉依然低着头,不敢说话。家里突遭巨变,一并把她的自信心也打击到了谷底,她不敢跟商西城联系,也不敢跟又夏联系,生怕会从他们的嘴里听到讽刺或者可怜她的话。
    别人都说结婚要找门当户对的,其实交朋友也是一个道理,两个身份不对等的人,没有了共同语言,又怎么能继续做好朋友
    又夏看着她懦弱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拉起胡嘉的手,说道“走,跟我走”
    胡嘉定在原地,不肯走,弱弱地说道“我的家就在这里,我不走。”
    又夏忍着气,劝她“你别倔,你看看你今天遇到的都是什么人,你信不信你前脚到家,后脚他们就有一帮人去敲你家门这样的家你还敢住”
    胡嘉哪里不知道这里不安全,但她不愿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即使这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相处了快十年,又夏哪里不知道好朋友在想什么,她软下声音说道“你也知道我有一个小房子,买来一直都没住人,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就便宜租给你住,房租一千,你每个月付我五百的房租,另外,你再负责我另一套大房子的卫生,每周去做一次,算抵另一半房租,不过分吧”
    胡嘉抬头看向又夏,五百块的价格只能租她现在的房子,像她说的那间小房子,胡嘉去看过,中心地段一房难求的小户型,租出去肯定不止这个价格。
    又夏见她还不肯走,也不再多说,拉着她就往车上走,“我知道你有骨气,但骨气能当饭吃吗你信不信你再继续住下去,不仅骨气没了,连贞c都没了,你看看刚刚打你主意的都是什么德行,说不定连命都没了还有啊,你以为我是单纯帮你吗,不,我其实是在做长线投资,每个人的际遇都难说,说不定你以后发达了,我还要你帮帮我呢”
    胡嘉在又夏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糖的歪理论下,还是听话地跟着又夏走了,并且被安顿在她的房子里,而在又夏嘴里每周去打扫一次的工作,还不如说是又夏找了机会跟她在家里湖喝海吃,本就有专职打扫阿姨的房子,哪里需要她做什么。
    换了一个地方住后,胡嘉有了更多的工作选择,辞去发传单的兼职后,在又夏的建议下,胡嘉选了自己喜欢的摄影行业,一步步从底层做起。
    四年时间一晃而过,此时的胡嘉早就不是曾经那个爱哭的女孩,也不再是底层的打杂工,而是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坐上了副主编的位置。
    这天下班前,主编刘哥对她说道“明天尽量穿正式点,新的大老板要上任了。”
    做媒体这行,平时上本对服装并没有什么要求,但明天要见新任大老板,总要做做样子。
    胡嘉早就知道过商氏媒体要换大老板,对此也没意外,向刘哥道了谢后,下班回了家。
    第二天,胡嘉特意穿了一件v领白色衬衣搭配灰色工装裤,黑色高跟鞋,盘起了头发,那样子跟平时穿的t恤休闲裤以及帆布鞋完全不一样,杂志社的小伙子开玩笑说“有一点想追求你的错觉”,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胡嘉各项工作虽然做得挺好,但在人际交往方面还是有所欠缺,因此,同事开了玩笑后,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也只是红着脸让大家都散了,然后带着记事簿跟着刘哥一起去开会。
    等身边没人了,刘哥问她“你都22岁了,还没有找男朋友的打算吗”
    刘哥四十多岁的年龄,从四年前一路看着胡嘉成长起来,对她的情况还算了解。
    胡嘉一笑,说道“等债还完再说吧。”
    这四年,在两兄妹的共同努力下,家里的债务已经还得七七八八了,照现在的情况,不到半年就能全部还完,胡嘉还是希望自己能不被债务所累,一身轻松地去谈恋爱。
    刘哥闻言也没再说什么。
    商氏旗下有不少日报周报以及杂志,大家在同一栋大楼中,平时不常见,但只要有大型会议或者重要事情要宣布时,所有的主编和副主编才会聚到一起。
    胡嘉和刘哥去顶楼途中就遇到了不少中途进电梯的同仁,大家说着话,一起进了顶层最大的会议室。
    待所有人都坐下后,没多久,就听外面有喧闹声,低着头的胡嘉突然被身边的女同事一扯,“哇塞塞,新老板好帅啊,听说还是刚刚研究生毕业,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胡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门外,这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
    商西城。
    四年不见,只在偶尔的梦中才能见到的人,就这样不期然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整个会议期间,胡嘉低着头看似认真地在做笔记,心里却乱糟糟的,根本不敢抬头看商西城的方向,好不容易等会议结束,胡嘉随着大家的脚步,一起出了会议室,这才好一点。
    一连三天,新上任的商西城没有找过胡嘉,两人也没有在公司任何一个场合偶遇过,胡嘉忐忑慌乱的心情,这才好一点。
    周五,胡嘉做完工作已经六点了,等在楼下的又夏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胡嘉匆匆收拾好包,一边等电梯,一边在电话里安抚她。
    “你别急,我已经在等电梯了,很快就到。”
    说到这里,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胡嘉看清里面的人愣了一秒后,笑着打招呼,“商总好。”
    如果说第一天看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随后的三天时间足够她把所有的情绪掩藏好,不露丝毫。
    商西城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胡嘉抬脚往电梯里走,只听又夏在电话对面问她,“是不是商西城啊”
    电梯按键上只有“1”亮着,胡嘉走过去摁了“1”,再走到离商西城最远的位置站好,小声回答“嗯。”
    电梯关上门,向下行驶。
    又夏一听是商西城,顿时玩心大起,问胡嘉“等下吃完饭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胡嘉不明白又夏干嘛问这个已经达成共识的问题,反问“不是说好去你家吗”
    “哦,对了,上次你说帮我买的装红酒的套子买了吗”
    胡嘉想了想,回答道“套子吗买了啊,我还特意买了你喜欢的浅黄色。”
    说话间,电梯到了一楼,胡嘉一边往外走,一边朝商西城随意挥挥手。
    又夏在电话那头听到胡嘉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的声音,很快明白她已经不在电梯里了,于是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胡嘉莫名其妙,“笑什么呀,你傻了吧”
    又夏笑完,提醒她“你想想你刚刚说的话就明白了,哈哈哈”
    胡嘉挂断电话后,认真想了想,突然脸就黑了,刚刚几句话,又是说在哪里过夜,又是说什么套子,艹,又夏那个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找到又夏的车,上了副驾驶后,胡嘉忍不住说道“我要被你害死了,都不知道顾西城会怎么想我”
    又夏点火,踩油门,汽车很快上了大道,“你不是早就想好不跟他有来往吗,现在却在担心他怎么想,没必要吧”
    胡嘉被她一噎,虽然她确实说过不愿再跟商西城又交集的话,但内心又何尝没有一点点的妄念
    又夏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又说“放心吧,如果他对你也有感觉,不出我所料,近几天他就会有动作。”
    如果顾西城真对胡嘉有想法,想来听她说了那些话总会有些动作的。
    胡嘉内心的小火星瞬间被煽动起来,不确信地问“会吗”
    又夏没有安慰她,反而踩了火星子一脚,“前提是他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并且喜欢了你几年。”
    这几年胡嘉虽然没有提过商西城,但一开始找工作的时候,忽视她帮忙找的一家更好的公司,一心想去商氏旗下的杂志社,未尝不是有念想的,但这几年来,胡嘉没有联系过商西城,商西城也不联系她,商西城这几年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喜欢了别人,她们一点都不知道,诚然,刚刚她开的玩笑可能有些过分,但又何尝不是一个简单的检测办法呢说不定,商西城真会做点什么呢
    两人说话的时候,压根没注意到有一辆同样从商氏出来的汽车在她们身后跟了一段路,又跟她们并排走了一段路后,这才分道扬镳。
    又夏没说出来的话,胡嘉又哪里不懂,但让她失望的是,一连一周,商西城不但没有跟她说过任何话,做过任何事,她还听说了一件让她彻底死心的消息他要订婚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胡嘉有一点难受,但内心也有一丝轻松,四年间,心里的执念突然放下后的轻松,她终于可以清空了自己的心,好好爱别人了。
    彻底做好心理建设后,胡嘉没有再找借口推开周围同事的邀约,甚至会参加一些联谊,在不断认识新朋友的过程中,虽然依然没有当初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但不乏有一些不错的人,胡嘉安慰自己,生活就是过日子,再多的激情在柴米油盐之中也会慢慢被消磨,只剩下平平淡淡的真,所以,其实找一个能过日子的男人也并不坏。
    可就在她准备试着去接受新生活时,事情发生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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