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睡眠总是很浅,多数时候即便拖到凌晨一两点才入睡,到了凌晨便会准时醒来。似乎他体内住着一位不懂变通的冥顽监司,定点敲钟,他不醒来则不罢休。今日醒得尤早。
    要不是那个噩梦扰怒了监司,将敲钟时间提前,他兴许还能再睡上一会儿。
    梦的形式大过内容内容依旧是妹妹陈觅的死,过去三年间同魑祟一般,以千百种形式在入夜后来找他。
    陈寻总是既痛苦,又欣悦。
    妹妹离世时年纪尚小,五官都未长开,团团脸上的眼睛和鼻头时常皱起来,外人都说陈觅着实不像陈家人,然而无一不爱在说完时蹲下来捏玩一下她的脸,因为极可爱。她说话又讨巧懂事,是完全纯真无忌的善良,没有世故的修饰和表演,故而十分惹人痛怜。
    尽管总在妈妈以泪洗面时表现不屑与漠然,但陈寻承认自己也同样一直在思念,一直走不出来。
    他时常拿着妹妹的照片想,倘若她仍在世,这三年会给她的相貌添上什么样的变化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带她上街,遇见的所有熟人都会过来说上一句“你们兄妹俩长得真像”
    由于不确定陈觅现在会长成什么样,借助照片的缅怀总是虚无缥缈的、无可依仗的,好像靠着旧版地图在翻新的胡同群中探索,他经常会有以为这里就是自己要找的老地方,抬头一看门牌却大错特错的感觉。
    所以他情愿入梦,梦给人以更多的发挥空间,更多的想象余地。
    可梦少部分温情,大多都残酷。毕竟它是潜意识的神秘语言。
    比如昨夜那场。
    陈寻清醒记得,听他唤小觅,陈觅知道回头那年,她才两岁。
    然而梦里个头已经很高挑的她,无论他再怎样喊,都未有回头。
    地点仍在那栋老楼,只是灰旧了些,大概因为陈寻对色彩的想象力很贫瘠。楼道口原本有单元门禁,但物业不尽职,门锁坏了几个月,业主反映了无数遍都无作为。出事那天也是坏的。
    这扇关不严、形同虚设的门实际上承载了很多他美好快乐的记忆。
    陈觅和他一样运动细胞发达,五六岁就活泼好动,轮滑、骑脚踏车、踢毽子样样都爱她是康健矫捷、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猫犊。
    几乎在每个放学后的傍晚,陈寻都将陪妹妹玩耍看作最紧要的任务,虽然同伙伴约球也是大事,但他会掐好时间,该不恋战时绝对会毅然结束。
    每每冲到单元门前看见妹妹幼小可爱的身影,无论她是在轮滑鞋上歪歪倒倒,在脚踏车上艰难蟹行,还是脑袋跟着毽子一点一抬都是可爱的。他甚至为她学会了踢毽子,即便一开始极其抵触,认为很败自己的所谓阳刚气。
    陈觅会先甜腻腻地叫他一声“哥哥”,而后抬起藕节一般的细小胳膊,划着空气对他起劲地蹦跶招手。
    其实在陈觅刚降落到妈妈肚子里时,陈寻对这个即将要来的平辈新成员并没有什么实感,甚至终日惶惶对方是不是会跟自己抢食吵架;万一比他更乖,会不会导致他直接失宠
    可事实证明,纵然这些假设都应了验,妹妹给他带来的,总是血亲天伦上的温暖与幸福。陈寻在当哥哥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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