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被韩素推醒时,教室里已经响起排山倒海的朗读声。她撑了一会下巴,眯眼适应着黑暗到强光的猝然转换。韩素把脑袋凑过来,贼兮兮地说“我说,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你也有打瞌睡的一天看你这样子困得厉害啊,你昨晚没睡”

    此问揉皱了叶西的眉头,她眼前倒放起昨晚的所有事,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也不过就是她和陈见寻在网咖大眼瞪小眼、东聊聊西扯扯地从天黑坐到天亮,再从网咖像丧尸复活一样爬来学校。三言两语就能讲完的事儿,但她并不想说说到底,还是太有损她的形象。

    她按起了太阳穴,低声答道“昨晚没睡好。”

    韩素自然将信将疑,从书封上缘探出眼睛斜睨着她,闷闷的声音穿书而过“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有点假”

    叶西毅力惊人,在过去的近两年里,从未让班上的任何人看到她在课上打过盹儿。韩素经常在一觉睡醒时对着她怀疑人生“你怎么都不困”

    叶西往往会淡定作答“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困,就不会困了。”

    故而韩素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她甚至天马行空地在脑内想象自己的学霸同桌是不是与谁交换了灵魂,毕竟她前不久才重温了一遍第8号当铺。

    叶西从抽屉中掏出语文课本,手指动了两下精准翻到陈情表那页,而后无奈地对她苦笑“姑奶奶,真的是真的。”

    一瞧韩素嘴巴一张还想追究,叶西慌忙立起课本开嗓“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

    洋洋盈耳声中,她偷偷从抽屉里拿出手机解锁,想要看看妈妈有没有联系过一夜未归的自己。结果令她大失所望,手机没有任何来电来信。

    叶西与林俐的相处模式其实很奇怪。

    林俐对叶南有多不放心,对她就有多放心。因为俩孩子从小性格偏差就很大,叶南自懂事起就是个踢天弄井的顽猴;而叶西恰好与他截然相反,逊顺懂事,伶俐乖巧。他们分别体现了两种极端。

    可这两种极端并不会影响叶父对待他们的态度。

    叶父叶爱军是个“老实人”只对外老实的人。有工作时其实还算正常,一下岗脾性就翻天覆地了。打骂林俐和叶西只是开胃小菜,叶南才是他棍棒的重点教育对象。

    大抵是在叶西七岁那年,有一天叶爱军连喝两瓶简装白酒,醉如山公倒载后去邻居家串门。那邻居酷爱吹牛,对着他“我买了两座矿山”“能赚几百万”等等一通吹嘘后,他大感自尊心受损。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痛骂林俐,讲她不旺夫、没本事,自打娶了她之后他就一直在受苦。

    这还不算,到了晚饭时,叶爱军酒气还没过,扒了两口饭开始反胃,就去厕所吐了。

    回到饭桌旁他让叶南把他的剩饭给吃了,不许浪费。叶南闻言,脸上出现不情愿的愁容。叫叶爱军瞧去了,勃然大怒。他提溜着叶南干瘦的腿从凳子上拽起来,头朝下直接往地上一砸,旋即便往他肚子上补拳脚。

    “你嫌弃老子”“你个兔崽子凭什么嫌弃老子”“叫你吃老子的剩饭你就吃你什么时候能听老子的话哪怕听一句”

    叶南很犟,闭嘴任打不还手。林俐看不下去拉扯两下,而后亦会沦为拳脚下的羊羔。

    叶西在这样的成长日常下,学会了点小聪明。每每出现这般情况,她会不动声色地走开,去阳台取了扫把开始扫地。她知道劝架没用,也知道反而会殃及自己的池鱼。

    这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可她也会矛盾这好像很坏。

    读到“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她的思绪又被扯远。

    严格来讲,叶南只差她八个月,不算叶家“晚有”的儿子。林俐生完叶西,月子才出没几天,叶爱军就强迫她同房了。一方面是因为生的是个女儿,他不满意。另一方面就是他的性欲忍了好几个月,再不能忍了。

    这些事是叶西听已故的外婆讲起的,林俐自己是不会愿意同她说的。

    她记得看加缪名言时看过一句话,“荒谬其实就是一种分离,演员与舞台的分离,人与生活的分离。”这句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反复震慑她的神经,挑战她对生活与世界的认知。

    有稳定体面工作的林俐,宁愿长期忍受家暴却始终不肯与叶爱军离婚,这是一种荒谬;

    饱受暴力摧残心灵的叶南长大以后,反过来用暴力和罪恶去报复无辜的人,这是一种荒谬;

    甚至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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