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 丽妃总是扛着箭来凤颐宫请安。
    自此, 余知乐每日请安时,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眼圈红红的, 发丝也鲜有利落的时候, 因为请安路上丽妃总是拿她当靶子、朝她放明箭。
    这种景象观了几次之后, 我便没有最初那般痛快了。
    凤颐宫书房。
    坐在姜初照对面, 看他精神抖擞地批阅奏章, 我却一行书也看不下去。左思右想, 最后想到心焦, 气得把墨书巷扔到了地上。
    姜初照闻声一抖,手中的朱笔也跟着一顿, 在杨丞相那道折子里从上到下划了一道, 这道“朱批”红得惊心怵目,好像是把杨丞相提的建议全盘否定之后、还打了他好几个耳光一样。
    他放下笔,起身把书捡起来, 用衣袖拂去上面微不可见的灰尘后, 才递给我“太后怎么焦躁成这副模样, 连墨书巷都舍得扔了”
    我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也知道不该同情余知乐,但看到她因为暗箭而担惊受怕, 就不可抑制地想到上辈子的我。
    这种揪心, 没人比我体会得更深。这种手段, 也没人比我更加不齿。所以即便是报复, 也不想用这种手段。
    姜初照想了一会儿, 已然猜到是因为什么。他隔着桌子俯身凑近,平视我的时候,明媚晴光铺满了他的眼睛,光亮仿佛能把一切阴霾和晦暗都驱散“朕理解太后的心思,既然太后觉得不舒服了,朕就禁止丽妃携箭请安。但余知乐做过的那些事,其实不能一笔勾销,她也要为年少时的错误承担后果。不过,丽妃是个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即便你我不插手,她大概也不会放过余知乐。”
    姜初照真的变了。
    若是搁在去年,他见到我对仇人心软,一定会大动肝火甚至会觉得我不争气。可现在,他好像已经会站在我的角度和立场,去体谅我的心情。
    这样的变化惹得我鼻腔有点酸酸的,抬眸时抽了抽,竟把哭腔也抽出来,暗暗调整了许久,最后小声对他道“刀箭无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见血,所以别打打杀杀的了。”
    姜初照把他的绢帕递给我,笑问“那太后觉得怎么惩罚余知乐比较好”
    我默了会儿,蓦然想到已经去翰林院上了半个月课的常美人,瞬间欣喜,举起食指欢快道“等常美人的期末论文搞出来了,加印一份发给丽妃看看呗,让她学学如何不动兵器就把余知乐气得半死。”
    面前的人唇角抽了好几抽“太后真是聪明。”
    七月中,云妃和小如的关系突飞猛进。听果儿和苏得意汇报,据哀家和姜初照观察,最后略加统计,就发现自万寿节后,她二人已经乔装打扮,偷偷出宫十几次了。
    七月十四日休沐,哀家带姜初照去乔府看望他姥爷、大舅和二舅,绕到西街去买了六坛新酒,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就看见“新酒来”斜对面、我大嫂开的那家衣裳铺子里,一对璧人从满当当排队买衣裳的贵公子、大小姐中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两包衣裳。
    这对璧人好生眼熟,熟到叫哀家眼珠子都要逃离眼眶。
    姜初照也懵了,手指从宽大的赭红袖袍里伸出来,抖了好几抖,才指着相向走来的鹅黄长裙、清丽淡妆,身长八尺、委屈巴巴的“小姐”,满脸凄迷地问我“这这位是不是教坊司的谭雪如”
    哀家则指着小姐身旁那宝蓝长袍、八字小胡,身子轻盈、言笑晏晏的“公子”,满目怆然地问他“这这位是不是我那宝贝儿媳赵闻是”
    毕竟不是多么宽阔的街道,那对璧人朝酒肆走了两步就发现了我们,小如公子缓缓瞪大了眼珠子,反应了三秒后低头看向赵闻是,泫然欲泣道“我就说会遇到熟人,你偏要诓我说不会”
    赵闻是又是给他顺毛,又是给他抚背,举起小手对天发誓说贼好看,还嘿嘿笑着走过来,对我们挤眉弄眼,拉着哀家和陛下下水,让我们昧着良心跟她一同夸。
    小如公子这才收起汪汪两包泪。
    大家都穿着微服出宫混迹,彼此讳莫如深又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几遭,便各走各的,江湖再见。
    只是小如这身打扮惹得我有点心痒,上了马车后,仍忍不住撩开窗帘,直到看不到他的人影儿,才回过神来。
    对面的姜初照面皮已变得铁青,抱着胳膊哂笑问我“太后刚才夸得可真用心,连千年难得一遇这种话都出来了。谭雪如真就这么好看都拐出西街了,太后还不舍得”
    我看着面前的他。
    抬手捂住愈见发烫的脸,小意地抬眸,嗫嚅道“哀家觉得,陛下比小如好看,且好看多了。”
    他青黑的面皮稍有缓和,还露出些羞赧而致的嫣色。
    心猿意马地想了会儿,我轻咳了两声,试探道“陛下听闻过二十四孝里老莱子戏彩娱亲的故事吗听闻他年七十,还著五色斑斓衣,作婴儿戏,伏地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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