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转角处的几处盆景,还挺好看的。

    文人雅趣他欣赏不来,就是觉得盆景里的亭子、宝塔、小舟、小桥都做得精致,怪好玩儿。

    “这些我也会做,”他搓搓爪子心想。

    因为是冬天,冷硬的座案上添了堆锦的软垫,看着暖和舒适。

    萧暥照例把垫子上穿粉裙子的小狐狸公仔撸下来,扔到箱子里。真是服了。这人这点诡异的爱好,能不能别满世界宣扬

    云越被他打发回家了,毕竟那孩子是云渊的独子,近半年都不回家,说不过去。

    所以萧暥只能亲力亲为,把他少女感十足的卧室稍稍清理了一下。

    然后趁着徐翁去给他准备沐浴的热水,迅速把魏西陵给他的信,还有那一束用丝带系着的长发取出来。

    灯烛下,青丝绕指。莫名就生出几分念想。

    萧暥四下找了找,才发现居然没有一个寻常点的匣子可以收藏。

    这屋子里所有的用品,都是容绪先生精挑细选来的,每一件都充满了非主流的设计感。

    萧暥脑阔疼。

    他在一堆五花八门华而不实的东西里翻了半天,竟然连个素朴的漆盒都找不到唯一沾点边的是一个金镶珊瑚多宝匣。

    红珊瑚雕琢的匣盖上镶着珍珠玛瑙,匣子里还铺着绣花丝绸内衬,蕾丝镶珍珠荷叶边。

    萧暥

    “主公,热水烧好了。”门外传来徐翁的声音。

    萧暥赶紧将那束发丝连同信笺藏进宝匣。

    盖上匣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玩意儿还是心形的,红珊瑚的匣盖上还雕着一对鸳鸯。

    这就更一言难尽了

    片刻后,

    氤氲的暖气里,萧暥泡在热水里,洗去一身尘埃血污,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他靠着木桶边缘,眯起眼睛看着热气蒸腾的水面,忽然觉得少了什么。他的小黄鸭不在了。

    以前洗澡他会把苏苏搁在木碗里漂水面上,挺有趣的。现在苏苏都跟魏瑄走了。

    魏瑄以往还总疑心苏苏偷窥他,萧暥认真想了想,觉得这孩子的思路实在清奇。

    这猫是只公的,看他做什么不过,就算是只母猫,也不会看他罢。

    想到这里,萧暥忽然有点凄凉。

    真是别说是媳妇了,连只看上他的母猫都没有

    没媳妇就算了,这回连侄子都丢了。

    这一次回京,魏瑄没有跟他回来,这小子长大了,翅膀开始硬了,不要他了。

    萧暥有一搭没一搭拍着水花玩儿,忽然觉得有点孤单,怎么像空巢老人

    泡完澡,他心情寂落地随意地披了件棉袍,身子是暖和了,但肚子空空,怀念魏瑄做的菜了。

    风尘仆仆地回京,又是一场血战后,还有什么比一顿丰盛的酒菜更适合犒劳的。

    可是天色已晚,还下着大雨,这时代也没有外卖。萧暥苦哈哈地刚想让徐翁给他下一碗面条,打发了就去睡觉。

    就在这时,鼻子里忽然闻到一股饭菜的浓香。

    莫非他这是馋出幻觉了

    萧暥绕到堂屋里一看,案上满满一桌酒菜,生丝江瑶、群仙炙、五味杏酪鹅,雪霞羹等等,炙烤入味,炖煮鲜嫩,小炒清新,色香味俱全。

    谢映之正挽起衣袖,徐徐斟上一杯浓稠的红枣冰糖水,“主公,先吃饭。”

    萧暥呆住了,“先生,你做的”

    这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傻了,想什么呐

    谢映之早已辟谷,他都不食人间烟火,你还能指望他会做菜

    而且萧暥实在想象不出来,谢玄首一袭白衣似雪,飘飘然下厨房的样子

    谢映之淡然道“玄门自有庖厨,普通的弟子也是要吃饭。”

    萧暥默默消化了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入玄门未必都要辟谷以及这样水准的饭菜,在玄门,只能算是食堂大锅饭

    玄门还招人吗

    谢映之抬手给他碗里添上一块肥嫩的羊肉。

    萧暥香

    某狐狸吃得欢快,谢玄首投喂起他人来,还是那么实在

    谢映之道“修行并不那么轻松,对于初学者,苦心智,劳筋骨,是很耗精力和体力的。”

    萧暥心道,原来如此。

    谢映之又道“而且除了这羊羹,其他的都是素食。”

    萧暥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那道群仙炙的鹿肉和熊肉,原来都是素的

    卧槽,古代的素菜馆

    谢映之闲淡道“玄门本不禁荤腥,但口腹之欲会影响修行。所以,门内弟子以素食为主。”

    萧暥心道这手艺绝了,他刚想问玄门有没有进尚元城开一家素菜馆的打算这生意肯定火爆啊

    就听谢映之道“主公,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跟主公商议。”

    萧暥嘴里叼着一块鹿肉,眨眨眼睛表示嗯

    “凉州的局势。”谢映之道。

    萧暥心中一沉,立即明白了他指什么。

    凉州刚刚拿下,人心不稳,北宫达很可能乘他回京之机袭取凉州。魏西陵守住凉州固然无忧,但是他的身份,又不能亲自出战。

    萧暥在京中手握权柄,魏西陵是一方诸侯,如果被传相互勾结,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就太多了。原主当年也是为了避嫌,才和魏西陵绝义的。

    前番攻打北狄,尚可以解释是为了营救嘉宁公主,但是如果魏西陵替他守凉州,就不得不让人寻思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就像江浔所说,天下人都会诛心。

    “魏将军所部皆不宜出战,但凉州除此之外,没有可带兵的将领。”谢映之指出。

    崔平是降将,且跟随曹氏多年,不可全信,魏瑄虽屡有军功,但未及加冠,不能服众,如果此番诸侯举兵来犯凉州,这最终要保住凉州,还是得魏西陵出战。

    说到底,这场仗,战也不是,不战也不行。

    萧暥蹙眉,凉州的问题,恐怕不是战争能解决的。

    谢映之不紧不慢道“我借走了主公府上一个人,还未及告诉主公。”

    数日后,陇上郡。

    冻云黯淡,朔风呼啸,天空中不时有细碎的雪花飘落。

    崔平登上城楼,就见城下各色旌旗招展,黑压压的一片的甲士。这些人还不是北宫达熊豹营的主力,军服和装备都比较杂。

    北宫达帐下的大将庞岱,拔剑指着他道,“崔平,你原本是曹将军的部下如何厚颜无耻,卖主求荣,投靠萧暥,我等替曹将军来讨伐你这叛贼”

    崔平冷笑道“庞将军说得正气凛然,你们难道就不是冲着争夺我凉州的土地而来”

    一同前来的祖狄,是豫州牧虞策帐下的沙蛇的首领,也跟着大声道“曹将军本是先帝封的凉州牧,萧暥趁天下诸侯云集鹿鸣山之际,吞并凉州,掠夺土地,残害百姓,天下人皆可讨伐之”

    这一路上,他们打着萧暥夺取曹氏基业,抢掠凉州,他们是为了声张正义的旗号而来。一路上竟陆陆续续收编了曹氏的散兵游勇,人数居然有数万人之多。这些人闻言更是情绪激愤,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嘶吼。

    崔平道“你们说萧将军袭取了凉州,且看城头上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巍峨的城墙上赫然升起了一面曹字大旗。

    所有人顿时都怔住了。曹满不是败了吗

    庞岱愣了下后,大笑,“崔平,你以为挂上一面曹家的旗帜,你就不是叛贼了”

    接着他的笑就僵在脸上了。

    朔北凛冽的寒风中,城楼上走出一个人。

    那人身材不算魁梧,也不高大,但身着金鳞甲手按宝剑,迎风而立,竟颇有几分威武。

    “主公”崔平躬身道。

    正是曹满的次子曹璋。

    曹璋披甲遥遥立于城楼上,俯瞰下面千军万马,大声道“庞将军,我父年老,不能理事,现今,我已继承凉州牧,庞将军有什么疑问吗”

    这话一出,庞岱愣住了,在九州子承父业是传统,这没毛病。城下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本来萧暥夺取了凉州,他们兴兵而来讨伐,这会儿,却忽然变成了曹家的家务事

    这个转变让所有人都有些找不着北了。

    “立嫡立长,就算是继承也该是公子雄,轮得到你这个”庞岱挣扎道。

    他本想说曹璋这个结巴,但曹璋这会儿非但不结巴,说话还底气十足。

    曹璋道“前番,北狄蛮人趁我父病中,攻陷我城池,戕害我兄弟,我兄曹雄奋勇以抗,最后被蛮人所害,萧将军荡平北狄,驱逐蛮夷,才保住了我凉州基业,如今我临危受命,收拾曹氏余部,继承父业。庞将军有什么疑问”

    庞岱哑然。

    曹璋继续道“我现今是凉州牧,领一方诸侯,本轮不到你一个北宫将军帐下兵将来质问我,请北宫将军亲自来。”

    庞岱就是一个武将,一时间被数落地张口结舌,是进兵又没有理由,退兵又不甘心。

    而曹璋这一番话,使得城下凉州军余部士气大振。都说二公子不如大公子,今天一看,人言虚妄。

    曹璋又道“至于我曹氏的兵将,凉州依旧是你们的家。胆敢率外兵围我凉州城池者,就是你们的敌人”

    这话一说,城下的曹氏的兵卒哗然,纷纷开始倒戈。城下顿时乱了。

    “稳住稳住阵脚”庞岱大叫道,

    但军心一溃散,势如山倒。

    曹璋见状,立即道“崔平”

    “在”

    “出城接应我部兵士”

    “是,主公”

    城门缓缓打开,如潮水般的凉州铁骑冲出城中。

    庞岱原本以为萧暥拿下凉州立足未稳,凉州大战过后百事俱废,应该很容易击破。现在看来,凉州竟然还在曹氏的掌握之内,而且军队整肃,防守严格,士气高涨。

    他来不及想这是怎么回事。

    “撤”庞岱大叫道。

    大军如潮水褪去。

    片刻后,宣楼里。

    大冬天曹璋已经是汗流浃背,他平生第一次披甲,第一次面对千军万马的场面,他现在还有点觉得不真实。

    沉重的甲胄压得他肩背生疼,一进门腿一哆嗦差点跌倒,被魏西陵一把搀住,拽了起来。

    “我、我没、没有,我、我说、说出来”他气喘如牛,他想说他没有结巴。

    他把谢映之教给他的话原原本本说出来了,他练了无数遍,练得咬到舌根,嘴巴里都是血沫味儿。

    魏西陵沉声道“你做得很好。”

    凉州不能再有战争,如今是百业待兴,与民生息之时。只有曹璋才能安抚曹满旧部,同时让诸侯失去夺取凉州的口实。

    他下令道“送曹将军回府休息。”

    曹璋的额角都是冷汗,再也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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