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饿死在这里,也不是为了给那个女娃子和她的部众们当猎物。”
    阿迦罗一把揪住赫连因,面目近乎狰狞“小子,你给我听好了,草原上的勇士是不会因为他的处境,而改变他的底线”
    他说罢一把将赫连因耸在雪地里,扔了鞭子,“即便到了穷途末路,狼仍旧是狼,不会跟秃鹫野狗争食。”
    “你知道我为何要鞭打你,今天你可以为粮食和马匹利用一个女人,明天你就为酒肉和地位出卖你的兄弟”
    “赫连因,我原本指望你成为高峡上的雄鹰,成为草原上的奔狼,你竟这么狭隘”他说道这里,气得胸脯起伏着。
    赫连因只有十五岁,年少骁勇,阿迦罗对他寄望很高,但是今天的事,让他极度的失望。
    赫连因埋头咬着唇,嘴角阵阵抽搐着,脖颈上青筋梗起。
    余先生阴测测的走上前来,道,“赫连将军糊涂啊,你可知道你今天惹的是什么人那是日逐部金皋首领的女儿。”
    阿迦罗闻言眉头一簇。
    日逐部他有点印象,以前虽然在漠南王庭,离漠北远隔茫茫戈壁,但是阿迦罗一心想要统一十八部落,所以对漠北各部的情况也有留意。
    这日逐部的首领金皋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杀了他的兄长,夺了日逐部的首领之位,这几年日逐部在漠北草原上吞并了不少部落。
    余先生道“现今日逐部有部众三万,带甲八千,赫连将军贸然惹了日逐部,曝露了我们的行踪,已经惹下了大祸。日逐部本来就贪得无厌,专门侵略蚕食周边部落,岂可放过我们这群送上门去的牛羊更何况今天赫连将军还欲绑他的女儿,金皋岂会善罢甘休我猜的不错的话,朝戈一回去,不出两日,日逐部的铁骑就会淹没此间的草场和森林。”
    “赫连因愿率金皋部和日逐部决一死战”赫连因抖着嗓子道。
    “闭嘴”阿迦罗喝斥道。
    阿迦罗的目光掠过那些疲惫不堪的部众,此番翻越戈壁大漠,除去死于途中者,只剩下两千多人了,且饥寒交迫,疲惫不堪,还有多少战力
    阿迦罗道“这些人跟随我跨越戈壁大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送死的。”
    余先生满面阴霾“大单于,我担心的是,如今我们连退,都没地方退啊。”
    阿迦罗明白他的意思,他们能退到哪里去退回戈壁沙漠的雪原上么等待他们的,只有冻死或者饿死。
    唯一的生路就是夺取牧场和草原,建立新的栖息地。但他们运气不好,刚刚跨越戈壁雪原就撞在了日逐部这头贪婪的野兽嘴里。
    今天赫连因欲绑架朝戈未遂,又曝露他们的行踪,余先生估计的不错,日逐部一定会举大军来兴师问罪。
    事到如今,连栾祺也道“大单于,为今之计只有把最后余下的粮食都分给大伙儿吃了,好生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再与日逐部一战。中原人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生死攸关,我们未必会输。”
    “北小王说的对,我们愿意追随大单于决一死战”
    “牧场和水源本来就是抢来的我们趁夜里奇袭,未必会输”
    “跟随大单于”“夺取牧场水源”“决一死战”一时间众人纷纷震声应和道。
    阿迦罗凝眉道,“我们还剩下多少战马”
    这话一说,众人脸色顿时黯然。
    这一路杀马充饥,现在他们余下的战马只剩下不到一千匹。没有战马的骑兵何以拒敌
    “大单于,这”栾祺蹙眉道。
    阿迦罗抬手让他不必再说,余先生幽深的眼瞳静静地盯着他,他知道,阿迦罗已经下了决心。
    阿迦罗一字一句道“献上单于铁鞭,奉金皋为大单于,我们举族归顺。”
    “什么”众人尽皆愕然。
    “大单于不可我们死也不投降”栾祺眼眶泛红道,“洛兰部愿追随大单于血战到底”
    赫连因也急道“大单于,都是我的错,你鞭挞我,杀了我都可以,但是单于铁鞭不能交出”
    “大单于,不能交出铁鞭啊”
    “那金皋算什么他一个杀兄篡位,贪得无厌的屠夫,有什么资格成为单于”
    阿迦罗静静道“正因为金皋有野心,他才会接受我的条件,他得到了单于铁鞭,必定不会再追究今天早上的袭击,也会安顿好我们的部众。”
    余先生默不作声地看向他,发现以前自己真的小看了这个蛮人。他居然还懂得以退为进。
    漠北草原上弱肉强食,他们从漠南王庭迁徙至此,即使没有今天和日逐部的冲突,以他们这两千疲敝之众,无论遇上哪一个漠北部落,对他们来说都是凶险无比。
    如今阿迦罗将计就计,选择强盛的日逐部献上单于铁鞭,野心勃勃的金皋必然大喜过望,而他们这两千人就成了千里迢迢从王庭赶来,尊奉金皋为大单于的功臣。他们不单会没事,还绝对不会受亏待。
    从此他们就可以在日逐部的庇护之下,修养生息,逐渐壮大。
    阿迦罗目光森然,“铁鞭在金皋手中不过做几年大单于的梦罢了,但是我保住了你们,保住了我们的部落,这才是我们今后重回王庭的希望。今后,你们也不许再叫我大单于。”
    众人散去之后。
    阿迦罗走到了河边,凿开了一个冰洞,将所有和他曾经身份相关的物件,全部投入了其下涛涛的河水中。
    从此以后,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北狄士兵,草原再没有大单于。
    最后他的手心里只剩下那枚戒指。
    正午的天光照射下,戒面上镶嵌的深邃的海蓝色宝石犹如银河遥落,散落千点星光。
    曾是他的星辰和月亮。
    在两个月前的那场王庭的浩劫中,他大帐内的所有的珍宝那些他为萧暥订制的珠玉珍宝,都被萧暥手下的匪军洗劫一空,连镶嵌在华丽衣裙上的美玉宝石都未能幸免,被粗暴地撬下。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送给他的,萧暥却偏偏要用这种方式来夺取。
    余下残破的锦袍衣裙阿迦罗全都烧了。
    只有这枚戒指,这枚在月神庙的灰烬中发现的戒指,因为没有在大帐中,逃过了一劫。
    那如星辰闪烁的宝戒,在他宽大厚实的手掌中还是显得过于小巧了。
    这是他从战火夷平的漠南王庭带出来的唯一念想,那一缕遥不可及的思念和痛恨,神明为证,将来,他必会杀回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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