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发作,他一直强压着,竟被谢映之一眼看穿。

    谢映之凝眉,此人去找云渊求助,单说军中时疫,自己病重,却一字未提

    谢映之回到宅邸已是入夜时分。

    “伯恭,我看来要在大梁住一阵了。”

    两年后,东北前线。

    风雪正紧,帐内一盏青灯,映着萧暥清惨的侧颜,烛火下苍白的脸容近乎透明。

    谢映之抬手揩去他唇边的残血。

    纪夫子道“萧将军这病凶险,必须立即撤兵,回京调养。”

    谢映之静静道“他不会退兵,这么多年,他靠着这连年征战一口气撑着,一旦收兵回京,他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如果此战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幽燕之地,今后恐怕再也无力和北宫达决战。”

    失此战机,天下一统将不可能实现。

    他凝神想了想,清瘦的手微微攥紧袖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伯恭,千叶冰莲给我。”

    纪夫子骇然失色“师父,那是苍冥族的邪术,会折修为。”

    他轻声道,语气却很坚决“伯恭,我有分寸,你守在外面,不要让人进来。”

    画面夏然而止。

    “怎么了谢玄首,为什么不让看了”黑袍人意犹未尽道。

    言罢他的心中却隐隐起了一层忌惮,谢映之竟然能主动截断溯回之境。都到了此般地步,似乎这主导之权依旧还在谢映之手中。

    一念及此,他猛然发现不对劲。环顾四周,才发现刚才他潜入谢映之的境,等闲观看之时,不知不觉间,这十几条冰链已经从谢映之身上脱离,如巨龙盘绕,如蛛网散开,悬浮在空中。

    由于铁链浸透了他的血,那地渊中涌出凶煞的黑雾,仿佛是贪婪地舔舐着长链上美味的鲜血,正沿着铁链滚滚翻腾。

    黑袍人深吸一口气“不愧是谢玄首,片刻之间就布下了伏魔大阵。”

    要困住地渊下这无比凶煞的东西,只有伏魔大阵。

    他嘴角微微勾起,“谢玄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映之峭立于山岩之上,白衣翻飞,周围黑雾鼓荡,冥火幽幽。

    他流了那么多血,又吸入那么多黑雾。

    黑袍人冷笑,“伏魔大阵需要巨大的法力支撑,一般要数名法力深厚的长老,站于不同方位合力驱动,就算是你师父玄清子,也别想以一人之力起这伏魔大阵,你战损至此,自保都困难,哪来的法力来支撑这大阵,这只是一个好看的架势罢了。”

    他说着手中再次凝起冥火寒焰,“我现在就把你这阵给拆了”

    说罢四周的冥火同时腾起,半空中的锁链随之剧烈震荡。幽蓝的冥火映得谢映之苍白清冷的面容,带上几分诡艳阴森。

    “谢玄首,我本不想杀你,可是”

    他话音未落,铁链上幽蓝的光忽然一霎,骤然间变得白亮炙热。盘绕在锁链上的黑雾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样,骤地狂乱冲撞起来,锁链在半空中剧烈无序地颤抖,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夺路而逃。

    黑袍人愕然,“你做了什么”

    “你大概忘了谁。”谢映之淡淡道。

    他话音刚落,无论是水中,还是四壁,幽蓝的火苗都刹那间变成了炽热的白光。

    黑袍人猛然一震。这才想起,那小子去哪里了

    热焰沿着锁链形成了一条火龙,涤尽一切的玄火和那寒厉的黑雾纠缠在一起,空中鼓荡翻腾,犹如巨龙缠斗。烈焰之下,冰雪消融,森寒之气一扫而空。

    黑袍人震愕,谢映之不是早就已经把那小子抛弃在溯回之境里了吗他现在应该已经深陷境中,痴魔癫狂了。

    “分神之术罢了。”谢映之道。

    黑袍人心中猛地一紧缩。

    所谓的分神,在寻常人用来,就是一心二用,极为聪明的人都能办到,譬如魏瑄在含泉山庄时,大庭广众之下,向萧暥暗递消息时就用过此法。

    但是比起普通人的一心二用,分神之术,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就是元神一分为二。

    谢映之一边留在境中,替魏瑄涤清被磨音困扰的神智,同时,又分神出境,竟然与他周旋到了现在。

    黑袍人倒吸冷气,所以谢映之与他战至此刻,其实只有一半的元神,也只用了一半的法力。难怪他会被自己所束缚但即便如此,他还不动声色在这四周布下了伏魔之阵。

    这人的修为高到什么地步了

    就在这时,半空中白光乍然眩目,铁链终于承受不住被玄火烧熔,裹挟着那团团黑雾一起坠下了地渊,河水沸腾,水中翻覆的古尸,周围的祭坑顿时都化为灰烬。

    紧接着那火焰忽然化成一阵热风,卷地扑面而来,掀起了黑袍人的袍摆。

    “等等,”谢映之话音未落,手中长箫掠起一道柔淡的光弧。

    魏瑄只觉得面前清风拂过,一股阴毒的流沙被凌空挡了回去。

    黑袍之下,暗沙扬起,除此以外,竟一无所有。

    “先生这”魏瑄讶异道。

    这人不存在的吗

    “聚沙成影之术。”谢映之道。

    他说罢心中凛然,果然彼此都留了一手。

    林间的冥火渐渐熄灭了,大地停止了龟裂,弥漫四野的黑雾也逐渐消散而去。视线顿时一清。

    “主公”一名士兵终于回过神来,有些弄不清楚状况,紧接着就见到主公怀里抱着一个人。

    于是,更弄不清状况了

    萧暥此时已经迷迷瞪瞪,在颠簸的马背上,只记得紧紧抱住他。

    凌霄在林间风驰电掣,他的脸颊倚着那人的下颌,温热的气息拂到他细致的肌肤上,又柔又暖,像四月的熏风,漾到心底。

    萧暥脑子里糊里糊涂地想,奇了怪了,这人明明那么冷。

    而且他这也不是第一次和人同乘一马了,以前怎么就没有这种感觉。

    数个时辰后,岭外,风雪中燃着火把。

    云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

    而更让萧暥绝望的是,不仅是云越,他身边还有严苛的卫夫子。

    完蛋了某狐狸干脆把脸埋在魏西陵胸前,表示我昏倒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也什么都没看到

    “将军,主公怎么了”云越急道。

    “他中了寒毒,立即送他回营地,用热水浸泡全身,逼出毒气,我去接应谢先生他们出来。”

    “魏将军,恕我直言,你脸色苍白,寒毒已入血脉。”卫宛严肃道,

    “必须即刻逼出寒毒,况且这本是我玄门之事,我去接应殿下和映之。”

    卫宛的苛烈和固执天下闻名,魏西陵知道多说无用,“拜托夫子了。”

    北狄大营

    大帐中经过一番收拾,显得空荡荡的。以前那些华丽的装饰让阿迦罗觉得刺眼,全部撤去了,显得原始粗粝。

    “大单于,这些东西都不要了么”

    阿迦罗回头,那是以前给萧暥订制的衣袍,无论是光华的丝绸还是柔软的锦缎,上面镶嵌珠宝都被广原岭的匪兵,也是某人的下属粗暴地抠去了,只留下破碎的衣料,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气息。

    阿迦罗浓眉凝起,不知道在想什么,抬起在半空中的大手,终究没有落下去。他摆了摆手,“都烧了。”

    栾祺走进帐来的时候,正遇上两名士兵抬着满满一箱衣裙出去。

    他急匆匆进帐“大单于,刚得到的消息,他们率军去了西北方向。”

    阿迦罗眼皮一跳,西北方,莫非是望鹄岭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去望鹄岭做什么。

    他沉声道“既然他们大军在外,大营必定空虚。”

    栾祺一惊,“大单于还想去劫营我们现在可没有多少控线之士了。”

    阿迦罗道“不,我只是去拿回一件东西。单于铁鞭。”

    栾祺愕然,脑中迅速闪过几天前,阿迦罗以单于铁鞭再次召集部众,莫非

    “那只是普通的马鞭。”阿迦罗道,“当时族人刚遭劫难,惊魂未定,哪会仔细看。”

    栾祺明白了,当时这些无措的族人只需要一个可以带领他们的人。

    “但是如果我将来要统一十八部落,没有单于铁鞭是不行的。”

    当初送给萧暥是当聘礼,而如今,既然是敌,他就要取回铁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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