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令出立行,属下办事利落,快的很。”

    杨覆脸色一变,“那老臣请告老还乡。”

    他说着取下印绶置于案上,急匆匆就要走,

    萧暥道,“杨太宰别忙着,你即使此刻回去,府邸也查完了。”

    杨覆的背影晃了晃。

    他还先行后奏

    萧暥拿出一本册子,念道,“太宰杨覆,家中有门客二十人,其中胡人三名,仆从五十人,胡人七人,”

    杨覆眉头狂跳,赶紧道,“陛下,老臣年迈,体力不支,所以服侍的人多了些”

    “伶人倡优十人,其中三名胡人,还有一名新纳的胡女姬妾,年方二八。”萧暥微微勾起嘴角。

    顿时堂上一片咋舌。

    杨太宰老当益壮,竟还能弄花狎香,引得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啧啧不绝。

    杨覆脸色青红交错,气急道,“你一派胡言”

    萧暥道,“排查府中胡人时,我还有个发现,杨府中藏金十万,珍珠两百斛”

    杨覆脸色陡变,“陛下,我在朝三十年,门生故吏何止百人,这些都是他们多年来送的。”

    “绢帛三千匹,并名贵药材,绮香丸、月罗果、销魂散等各数十斗。”

    月罗果是年老体虚者滋补体力以强阳气之用。绮香丸等则是增晴趣之用。

    这一来,堂上众人窃窃低语,神色五彩纷呈。

    杨覆须发凌乱,顿足道,“将军如此咄咄逼人,到底意欲何为”

    萧暥转着手中的卷轴,“赈灾之事如何”

    “这两日就可备齐。”杨覆几欲吐血。

    “甚好,”萧暥表示满意,

    他顺手把文书塞在杨覆怀里,眼梢忽然勾了勾,露出小狐狸般狡猾的神色,低声道,“杨太宰怕是被容绪先生欺了,绮香丸月罗果没什么大用,久之还会伤身。”

    杨太宰浑浊的目光迟疑地看向他,嗡声道,“莫非将军也懂得养生之道”

    萧暥眨眨眼,“本帅身经百战,如太宰有兴趣,我这里有几本书,比这绮香丸管用多了。”

    他的声音很低,但武帝修炼秘术,大殿上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丝丝入耳。顿时心脏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萧暥很有经验还身经百战

    但其实这也正常,萧暥是个男人,虽然戎马倥偬,没有娶妻,但他生得这副模样,难道就没有交好的女子

    萧暥吹完牛皮,敲诈了一笔军资,开春后广原岭剿匪,给将士们买酒肉然后扬长而去。

    柳尚书气得发抖,“陛下,你看看他当朝携私勒索臣工,他剿匪他就是本朝最大的山匪”

    武帝静默不语,沉寂的黑眸如宁静的海面下翻涌着狂澜巨浪。

    这激烈又压抑的情绪使得另一边的魏瑄如临其境。

    林间,风雪纷纷。

    藤蔓席卷起凌厉的鞭风向萧暥横扫而来,力度摧筋断骨,林间腾起碎雪纷纷。

    萧暥纵身跃起,在空中轻巧一个转身,穿过几根藤蔓的围堵,一剑飞挑,扫去一片枝蔓急落如雨。

    但他原本就腹部有伤,这会儿腿上又多一道口子,这一连窜动作牵连起伤口血流如注。

    强韧的藤蔓堪堪席卷着风雪再次扑面击来,他咬紧牙关,那身形清寒料峭,仿佛是被山风吹得一记飘摇。

    藤蔓扑了个空,狠狠撞到树干上,竟劈开一道深深的裂缝。

    多大仇

    草怎么觉得这东西发怒了敢情刚才只是陪他练练这会儿才动杀机

    深宫里,夜色沉寂。黯淡的香气弥漫四周。

    武帝打开一本画册。这是两年间曾贤暗地里塞在书案上的,也不知道是又出自老太监妄自揣测圣意,还是出自朝臣或者柳家的授意。皇帝清心寡欲,后宫无子,朝臣们各种揣度。有人猜度皇帝太过年轻,是否不懂晴事,于是暗中给他塞这些册子画本。

    今晚,翻了几分奏折后,他心绪焦灼,胸气滞塞。

    他按捺不住地想,萧暥怎么个身经百战这个念头让他既痛苦不已,又隐隐生出一缕不该有的妄念。像一小簇火苗,住在心尖上微灼着,痛痒难耐。

    他听说过,乱世烽烟,黑暗中看不到天明,沙场生死搏命,需要压力的宣泄和情绪的纾解。所以萧暥身经百战是这个意思

    妄念心魔灼烧着他。他感觉到灵魂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痛不欲生,一半暗生妄臆。就像黑夜里结出甜美又酸涩的果实。

    他头脑昏沉,心绪不宁间,隐隐闻到一股馥郁的暗香。

    晓月初升,宫墙边,一树杏花如雪。

    那人一袭雪青色的衣袍,绰然立于花树下,夜风拂起他的衣摆,似有暗香盈袖。

    一挑花枝映着眉眼如画,萧暥冷道,“陛下新婚,应陪伴皇后。”

    “朕不喜欢她。”皇帝乌黑的眼眸深郁幽沉。

    萧暥颇不耐烦地皱了下眉,“陛下可选心悦的女子纳妃。”

    “朕心悦你。”皇帝道。

    萧暥怒极反笑,嘴角微微挽起,“陛下太年轻,不懂什么是心悦。”

    武帝倾身上前,“朕不懂,将军能教”

    萧暥背靠着树干,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年轻的皇帝就像初生之犊,不畏虎狼。

    蜻蜓点水地试探了一下后,那人唇齿间铁血的滋味就让他欲罢不能。

    “朕听说将军身经百战”

    轻盈纤细的腰身,飘摇如流风舞雪,不禁一握。

    花枝乱颤,雪白的杏花簌簌落下。

    片刻间,两人发间衣上已积了一层碎雪般的落花。

    萧暥白皙的脸容似冰玉清冷,眼尾一抹烟霞却愈染愈深,修长清劲的手指用力地扣进粗糙的树干。

    暗香中夹着一缕说不清的靡丽酸涩的气息。

    林中几番缠斗下来,萧暥一手按着按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

    藤蔓的枝条如劲风疾扫,又像无数的长蛇弹跳而起,尖锐的刺如同毒牙,向他扑咬而来。

    萧暥长剑掠过,寒光扫去一片枝蔓纷飞,同时凌空急旋,引得十几支藤蔓跟着狂舞,眼看着就要缠住他纤细的腰身。

    电光火石之际及,他身形矫捷如飞燕惊起,柔韧的腰身以惊人的角度凌空一掠,倏然从藤蔓卷起的漩涡中穿身而过,片叶不沾。

    那藤蔓扑了个空,顿时相互绞成了一根粗大的麻花。

    萧暥堪堪落地,但还没机会让他嘚瑟一下,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拖一拽,他后背狠狠撞上石壁,顿时胸中一阵激痛,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草,这鬼地方真是防不胜防。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刚想忍痛用提剑砍断脚上的藤蔓,背后的石缝里忽然生出数十根树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缚住了他。

    魏瑄手腕上纤细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境中所见所感让他欲生欲死,他紧皱着眉头,又痛苦又畅快。

    境中之象,都是三千世界的投影。

    “魏瑄,你开始越陷越深了,你快醒来”苍青的声音微弱地传来。

    境中,弄花香满衣。初识滋味,让他流连忘返

    那一头,萧暥惊了,草这藤蔓怎么回事

    本来以为这回身上要被藤蔓的尖刺戳上十几个血洞了,正打算咬咬牙挺过去,一边想法子脱身,希望不要失血过多就此挂掉。

    可这会儿是什么情况

    那张牙舞爪的藤蔓一接触到他的肌肤,忽然收起嗜血的獠牙,青绿色的枝蔓犹如万条碧玉丝绦,风情无边,柔和又有力地缚住他的行动。

    一根根青翠欲滴的藤蔓蜿蜒缠绕,如行云细雨随风潜入夜般,倏然滑入了他褴褛的衣底。

    萧暥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卧槽这藤蔓什么毛病

    刚才气势汹汹地要杀他,这会儿又要耍牛氓或者是还打算边杀边耍牛氓太特么丧病了吧

    更让他无语的是,那枝蔓似乎还认路,它们精确地沿着他肌肤上曾经浮现过花神绣纹的部位游走缠绕。

    难不成和邪神那狗尾巴花还是同一个品种

    萧暥被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有一搭没一搭想着那花神就算品味清奇了点,怎么还有那么骚的操作

    等等,照那么说

    一念骤然闪过,他心道大事不妙。

    果然那碧玉般的藤蔓如柔韧的丝线,蜿蜒缚上了含苞欲放的花蕊。徘徊缠绕,如花间嬉戏。

    萧暥雪白的两颊云霞渐染,手指用力抠进了岩缝,骨节突兀,双膝颤个不停。

    他简直疯了,去泥煤的邪神,居然这么会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行吗

    他可怜巴巴地仰着脸,觉得自己此刻简直是只被撸地掉了毛的狐狸。

    让他更不忍直视的是,这藤蔓居然还忘乎所以地开出了炽焰般嫣丽的花朵,与他身上的绣纹如出一辙,能更没节操一点吗

    馥郁的清香弥漫开来,萧暥此刻靠着岩壁,已经是半身酥麻,站都站不稳。

    魏西陵找到他的时候,萧暥已经浑身冷汗淋漓,仰着一张雪白清致的脸,眼中水光潋滟,烟色迷濛,眼尾残红飞渡,落霞如妆。

    他立即斩断作怪的藤蔓,把那只捆着的狐狸松了下来。

    萧暥攀着他的肩膀,低弱地虚喘着。一边自暴自弃,为什么每次遇到魏西陵,他都那么狼狈,能风光一次吗

    也好在魏西陵永远是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处变不惊。换是云越来,这会儿给他脑补出十几部色彩纷呈的小剧本。

    “你腿上有伤。”魏西陵凝眉道。

    “没有”萧暥跳起来,赶紧去拽下裳。伤的地方比较尴尬。

    大腿内侧偏上

    只可惜他那身褴褛的衣衫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在流血。”魏西陵说道,然后转身。

    战马的马鞍边配有携行袋,会放一些战场上的急需品,如绑带和止血药物。

    魏西陵让萧暥坐在岩石上,然后蹲下身,认真地解开他的下裳,检查伤口。

    只见右腿内侧,靠近腿根部细致的肌肤上斜贯着一道血红的口子,颇为触目惊心。

    魏西陵目光掠过,非礼勿视地微侧过首,容色紧绷着如被严霜。

    萧暥望天

    真特么尴尬。

    他想数星星罢,又是白天。绝望。

    环顾四周,所有的士兵都被魏西陵下令转身,背对他们,还真照顾他面子

    因为伤的位置比上次中箭还一言难尽。魏西陵全程偏着脸,目不斜视。清理,上药,取出绑带。他的呼吸很轻,像是刻意抑制着。

    那覆着薄茧的指腹拂过光洁的肌肤,激起一阵颤栗。

    萧暥顿时老脸一红,为转移注意力道,“西陵,你怎么找到我的”

    魏西陵言简意赅,“凌霄。”

    然后蹙起剑眉,颇有些难以启齿,握着他的膝盖,含蓄道,“你分开点。”

    萧暥

    扎完绑带,某狐狸又就着雪水吃了点魏西陵带来的干粮,终于觉得自己又开始活过来了。

    紧接着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西陵,这些东西怎么这么安静”

    从魏西陵来这里开始,这些藤蔓就偃旗息鼓了。林中忽然静得诡异。

    只有空中雪花依旧纷纷扬扬落下。

    这一刻的宁静,更是像在酝酿着什么。

    窗户轻轻阖动,一阵夜风穿堂入殿,年轻的帝王骤然惊觉。

    就见灯烛下,贺紫湄站在案前,正挽袖给檀木炉里添香。

    武帝拧了拧眉心,“谁让你进来的”

    贺紫湄道,“曾公公让我来侍茶。”

    武帝道,“行了,你退下罢。”

    适才花树下的一幕让他尤自魂牵梦绕,分不清身在何处。

    是梦境吗但梦境怎么逼真到连那人的发丝穿过指间清凉的触感都纤微毕现。

    “陛下是在梦境中见到了什么人”贺紫湄轻声问。

    武帝看向她,忽然眸光一冷,“你会魅心术。”

    “你也想学曾贤,揣度朕的心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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