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原本对酿酒没有兴趣,但是似乎是无论多么枯燥的事情,被容绪一说就变得妙趣横生了。
    “所以这酒是猴子酿的”他好奇道。
    容绪笑道“是酒坊仿造此法酿造的果酒。”
    萧暥喝了一口百果酿,吃着清瓷盘中的太液湖小白虾,就当做嗑瓜子了。
    容绪看他放松地窝在一堆锦垫里,眯着眼睛,两颊渐渐上染了微醺的酒意。
    “容绪先生喝过葡萄酒吗”
    容绪道“年轻的时候在御宴上倒是尝过,西域进贡的酒。此后兰台之变烽火燎原,繁华不再。”
    萧暥道“北狄已败,西行的最大阻碍已不存在,我想要开通商路,让西域的葡萄酒进大梁的酒肆。”
    “这是大举措啊。”容绪神色一震,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巨大的商机。
    “如此一来,尚元城的财货也可直抵西域各国,西域的宝石、黄金、香料也能直接进驻尚元城的商铺,但是前往西域路途遥遥,需要在凉州建立用于货物中转的商镇。”
    他眯起眼睛,“容绪先生有兴趣在凉州以北再建一个尚元城吗”
    所以,投资吗
    片刻后,萧暥成功地将建造沧州城的工程外包出去了。
    今后两年备战,他实在没有余暇开发刚刚打下来的北狄领土。而且他军费都捉襟见肘,更没有银钱往里投资。
    但如果放置不管,很快就会被其他的游牧民族占据,曹璋铸城虽可,但是大城建造起来需要有人口商户入驻。把这沧州城打包给容绪,就一并解决了这些问题,而且萧暥还有一层用意,就是给王家抛出这么一个甜头,和西域各国做生意,这利润就大了,不仅可以拉拢王氏,铸城也将牵引王氏的注意力,占用他们很大的资源,使得这两年内,让他们给他少捣乱。以保障中原的稳定。
    所以,他出土地,王氏出钱给他开发西部,沧州城建成东西枢纽之后,利益均分,就那么愉快地决定了。
    萧暥此刻几壶酒下肚,还是几种不同的酒混着喝,饶是他酒量好,此刻也有些微醺的醉意,但丝毫不妨碍他小算盘打得哗哗响空手套白狼。
    “我要开通丝绸之路。”萧暥道,
    容绪见他慵散无骨似的倚在一堆锦垫里,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绕着水晶流苏玩儿,白皙的脸上有轻微的酡红,一双隽妙的眼睛烟波流转、潋滟迷离,容绪不由就看得心猿意马起来,目光不禁落到他腰间的玉牌上。
    他平坦的腰腹间流畅的线条将锦袍上的孔雀翎羽展露无遗,羊脂美玉衬着翠羽流苏,碎珠乱雨般泼洒在锦袍上,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彩胜
    容绪再好的定力也忍不住了,趁着几分酒意上头,想起先前和谢映之说的话,谆谆善诱道,“子衿,这潜龙局上,我还得教你些东西是你主簿吩咐的”
    “教什么”萧暥喃喃,他的视线有些恍惚,喝酒后,晕船的症状加重了。
    接着他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馥郁浓重的幽檀香伴随着成熟男子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绵密地围绕住了他,一只手悄然探进了他袍服下摆,动作优雅轻佻,指法娴熟有力。
    卧槽萧暥顿时被摸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下一刻,他一脚踹翻桌案。案上的酒盏泼溅了出去。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正在想现在揍容绪一顿算不算是酒后失态不追究责任就听到外头轻轻柔柔地啊了一声。
    但是出于良好的仪态,那声音很轻。不像惊呼,倒像是提醒。
    是个姑娘萧暥顿时一个激灵,他多久没听到姑娘的声音了。当场竟愣住,更何况那声音温婉柔和。
    船上空间有限,这雅间和游廊就隔着一层珠帘的距离。坐在雅间里,能看到游廊上华服如云,自成风景。
    就见雪白的裙裾前滚落着一个酒杯,裙子的下摆有明显的泼溅酒痕。
    萧暥
    他干的好事。
    萧暥赶紧扔下容绪,在姑娘面前动粗,这多不雅观。
    他赶紧起身步上前去,刚要向那姑娘道歉。
    就听到廊上围观的宾客中一道声音传来,“你怎如此无礼”
    这声音有点熟悉。萧暥不由回头一看,竟是苏钰。
    萧暥怔了一下,他不是已经回颍州了吗
    苏钰的目光挑剔地一寸寸打量着他,从秀致的脸容到华丽的孔雀袍服,最后停留在他腰间坠着的白玉牌上,不屑地轻嗤了声,扬眉道“陪客”
    因为周围喧嚷纷杂,萧暥没听清楚。
    “你既然以色侍”苏钰刚要脱口而出,又考虑到身边的女子,似是怕辞色污了她耳目,转而质问道,“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萧暥更懵了,教他什么
    他以前被人骂惯了,脸皮也够厚。但在姑娘面前被人这样指摘,滋味还是不大好受。转念一想,他也确实把酒泼脏了对方的裙子,活该挨骂。
    只是苏钰骂的太内涵,他一大老粗听不懂。
    “怀玉,”那女子出声道,“人皆有不顺遂之时,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她的脸上带着面纱,若轻烟晓雾般宛然出尘。忽然给萧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萧暥正寻思着,莫非以前见过那女子已飘然离去。
    游廊外,船舷上,晓月初升。
    “怀玉,你怎么没回颍州”女子问。
    苏钰满腹心事道“我想来潜龙局见见世面。”
    那女子轻叹“你是来找我有事的罢。”
    苏钰被说中了心中所想,咯噔一下。
    前番,他因为擅离京城,干扰了秋狩江浔的布局,间接造成了秦羽出事。之后,谢映之让他回颍州。
    可苏钰不甘心这样回去,南下玄门他则是不敢。因为卫宛在那里,卫宛向来严苛,玄门弟子可能不怕谢映之,但都怕卫宛。
    苏钰之所以没去玄门找她,也是因为怕遇到卫宛。
    她轻柔道“你把家传的珍器当做彩胜,为了在此见我,所为何事”
    片刻后,她回到客房,走到客舍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泠泠琴声,曲调悠远,曲意高旷,时而浩荡若大江入海,时而绵绵似春风化雨。
    她悄然走进去,无声无息掩上门。
    案头烛火盈盈,照着一盏茶,一炉香,一架琴。
    琴声悠然而止。
    谢映之抬头,微笑道“多年未抚琴,技艺生疏,师姐见笑。”
    那女子淡然地取下遮面的纱巾,烛火下,那是一副皎若清霜,香含秋露般秀丽的容颜,绰约飘逸,恍若姑射仙子。
    清光洒落,她和谢映之隔着琴案相视,一个如空谷幽兰,一个似濯水青莲,气质怡然相近,这一坐一立间,恰好似一双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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