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宾客纷纷避走,闪到楼上的游廊上再回过头驻足观看。
    这种场面萧暥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看着满地滚落的糕点,怪可惜的。他山楂枣泥糕没咬上一口,就惹出这种事来
    此时楼上的游廊上已经站满了宾客。萧暥感到无数道好奇的、热切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萧暥有点窘,觉得自己穿得就像孔雀公主似的,站在一群如狼似虎的汉子间格外抢眼。
    当宾客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停留在他腰间的玉牌上,随即那眼神就变得复杂了,暧昧不明中带着轻浮和狎亵,他听到一片窃窃低语声,伴随着轻微的啧啧声。
    萧暥开始感到有点不对劲了。
    三层的游廊上,一只白皙的手拂过白玉栏杆,幕篱的黑纱下透出一声轻嘲,“今年的彩胜倒是别致。”
    “局主,此处人多眼杂。”金先生谨慎地上前,躬身提醒道。
    “知道了。”那人漫不经心道。
    金先生赶紧低头,不敢多言。
    那人语调轻飘飘的,一字一句间却透着无形的威压,“金淮,你去提醒他们,怎么闹都可以,但别坏了规矩。”
    说完飘然而去。
    楼下纷乱的人群中,谢映之静静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目光清冷幽彻。
    大堂上,双方剑拔弩张,丝毫不让。
    金先生慢条斯理得步下楼梯,彬彬有礼道,“局主说了,坏了规矩的,不管是何身份,都请在此下船。”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萧暥心中咯噔一下,可这里是在江中啊
    莫非在此下船的意思是直接扔下去那么凶残
    “坏了规矩者,局主会赠一小船,一副桨,顺江而下。”容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了他身边,“但是江阔流急,小船能不能安全渡过就听天由命了。”
    萧暥闻言暗暗抽了口凉气。
    就见金先生依旧笑容可掬“二位都是声名在外的青年俊杰,还没有开场,就抢起了彩胜。传扬出去,对二位的名声也不利。”
    萧暥等等,他们抢什么
    那些糕点也是彩胜
    裘彻上前一步,低声道“贰将军,我们此番是为了帝王剑来的,不要因为一个”他本来想说男宠,但是一看到那双蕴秀藏锋的眼睛,忽然脊背上生出一股寒意,改口道,“得罪局主,坏了大事。”
    虞珩面色阴沉,收剑入鞘,朝金先生道,“我只是想买点货品,不料北宫世子欺人太甚,属下一怒之下不慎坏了这宝格,我会赔偿”
    “区区一景康年间的多宝格,局主多得是。”金先生打断他道。
    萧暥一惊,他知道容绪的车是景康年间的古董车,当年雅集引得一群士子围观品赏。
    虞珩脸色僵了僵。
    金先生慢悠悠接上前面的句子“局主素来赏识虞将军英雄气概,这多宝格就当是给贵属磨剑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给足了虞珩面子。
    “局主豪爽。我等佩服。”虞珩向金先生拱了拱手,然后阴恻恻地看了萧暥一眼,走了。
    北宫浔也收了刀,朝他的背影叫嚣道“明天开局后,你我一分胜负”
    然后也用占有意味明显的眼神重重盯了萧暥一眼。
    萧暥这才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好像是引战了
    他蹙眉想着,忽觉身边清风拂袖,谢映之抚着他的背,温声道“子衿想吃什么”
    那声音清雅悦耳,让人浑身酥软,顿时其他念头都飞到九霄云外。
    折腾一晚,萧暥肚子早就饿了。
    “山楂枣泥糕。”他不假思索道。
    谢映之莞尔道“好。”回头淡若无物地掠了容绪一眼。
    容绪立即会意,付钱。
    萧暥佩服他让别人掏钱,怎么能做到这么自然
    等谢映之接过货品。
    萧暥等等,不对,我不是要这个。
    谢映之已经从锦盒里取出一把碧玉折扇,随手插在萧暥腰间。
    容绪赞道“先生好眼光,正衬子衿这身衣衫。”
    萧暥
    此行唯一让萧暥顺心的大概就是这个客房了,居然是两室一厅,还是个套房厅堂不大,但是布置地极为舒适。
    桌案靠榻一应俱全,窗台下是一方书案,还贴心备好了笔墨纸砚。
    因为是隆冬季节,舷窗开着一道缝隙,阳光照着水面,粼粼波光漾动在房顶。
    萧暥以往除了拥挤的渡轮,就没有坐过几次船,倚着舷窗看了一会儿景致。冬天浩瀚的水面,白茫茫一片,偶尔天边几点帆影掠过。
    这是幽帝年间开的大运河,当年幽帝几下江南,走的就是这条水路。
    萧暥行军作战时方向感非常强,但是在烟波浩渺的水面上,他有点找不着方向了。
    “此处是大梁到襄远城的运河。”谢映之说着在书案上徐徐展开一张水文图。
    萧暥凑上去看。不愧是谢玄首,出门旅游还准备地图。
    这张图绘制地极为仔细,可以清晰地看出各条河流的走向,沿途山川地貌,不同季节的水流、风向,连哪里有暗礁,哪里是浅滩,哪里河道狭窄,水流深急,都标注地极为细致,一看就出自谢先生的手笔。
    见多识广如容绪,也看得大开眼界,“今后商会若是要走漕运,这图纸可是千金难求。”
    萧暥没想到谢映之对水纹也如此了解。
    谢映之随手取了那柄碧玉扇沿着江流划过,“接下来,就要进入楚江了。”
    楚江在襄州境内,江阔流深,由西北往东南向,最后在江陵与长江汇流。
    萧暥听说过,楚江两岸,崇山峻岭,千峰万壑,堪比三峡。
    “京门,云霁,巫山,这几处山势险峻,风光奇秀。”谢映之道。
    萧暥心道,看来谢先生已经把此行的路线都摸透了。
    他刚想问什么时候到达京门忽然闻到了一股鲜美的清香。
    不知何时,桌案上已经置上了朝食,藕粉桂花糕、糖蒸酥酪、虾仁菜粥,还有一份蒸热了的山楂枣泥糕。
    谢映之道“这都是这一带的的小食。”
    萧暥他连吃什么都做好攻略的
    如果在现代,自助游一定要拉上谢先生。
    某狐狸终于如愿以偿吃了个饱后,卷起被褥就睡了。
    他有点晕船。
    襄州
    句章城在楚江沿岸,是一座江城。
    巍峨的城墙沿江而起,正中一道水城门,便是京门。
    暮色冥冥中,高严心事重重地登上了城门。
    他前日在收到玄门的消息后,就急急赶到了句章。
    这个季节,寒雾锁江,风高浪急。
    “楼船顺风顺流而下,速度快得很。大概明天就到达此处了。”句章郡守田让道,
    高严凝眉,他知道每次潜龙局,设局之处都极为讲究,没料到此番竟是在船上,出现在襄州境内更是始料未及。
    多年以来的经验,让他总觉得此次这楼船出现在襄州境内颇为蹊跷。
    高严思忖道“船上坐的都是诸侯贵胄,如果在我境内出事,主公就要摊上麻烦。”
    “据说这船上还有帝王剑”田让问。
    高严皱眉,“那我们就不能轻易插手,否则会显得图谋不轨。”
    田让道“那么,我们不去管它最好它赶紧离境。”
    不去管,高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但是管又管不了,且不说那楼船顺流而下,速度飞快,而襄州水军在朱优治下舰船老旧,几艘大型战舰也是中看不中用,甚至连个善于统兵的水军都尉都找不出来。就算他想派出几艘斥候快船悄悄跟上,都做不到。
    正在他踌躇之时,田让惊道“明公,你看。”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高严看到雾霭沉沉的江面上浮现出一排淡淡的远影。
    他赶紧拿起望远镜看去,顿时心中一震。
    那是江汉大营的艨艟战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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