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将那枚寒光流溢的指环穿入了固定发冠的银簪上。

    清早,一缕晨曦照入大帐中。

    萧暥坐在妆台前,看着妆台上摆满琳琅满目的珠玉首饰皱起了眉,这北狄女子的首饰可半点都不比中原女子少。

    “我不戴这些。”他拒绝,戴上这些东西束手束脚,待会儿妨碍他打架。

    阿迦罗倒是罕见地耐心,从背后揽住他的肩,哄道“今天是大典,打扮得漂亮些。”

    萧暥偏首看向他,眼梢危险地一挑。

    阿迦罗拥住他大笑,顺便就制住他的手脚“我说错话了,你不装扮也漂亮。不过妆扮了”他有力的手臂渐渐收紧,呼吸也沉重几分,“更让人欲罢不能。”

    说着情不自禁埋首在他颈窝里,这次萧暥却没偏开头,也没有闪,直到清致的初雪上绽开一点娇艳欲滴的嫣红。

    萧暥没有避开,因为他清楚今天或许是这个男人最后一天。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一定会让阿迦罗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又或许阿迦罗连咬牙切齿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无关个人恩怨,只是立场。

    他敬阿迦罗是个对手,是条汉子,也是枭雄。

    所以若有机会杀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阿迦罗罕见地感觉到今天早晨这狐狸特别乖顺。

    那难得一见的柔情让他一时心醉神迷,迎着初升的晨光和即将迫近的恶战,这些天压抑已久的热切渴望,不可遏制地汹涌激荡起来。

    萧暥按住他开始放肆的手,敏捷地旋身而起,“我给世子弹支曲子。”

    阿迦罗蓦然怔了怔。

    帐外,朝阳在初冬厚实的云层后喷薄而出,在苍黄的草原上洒下一片火焰般的金红。

    大战之前,最后的一个黎明。

    很多人注定是看不到今天的太阳落山了。

    萧暥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铮然振响,若铁马冰河入梦而来。

    不知道为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

    阿迦罗端坐在他对面,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琥珀色的眼眸中有不明的情绪翻涌。

    此情此景,居然有种霸王别姬的既视感

    萧暥有点佩服自己这会儿还能胡思乱想。

    能想点吉利的吗

    比如说,此番他运筹帷幄,已经稳操胜券,应该更像十面埋伏里的韩信罢

    算了,韩信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栾祺走到帐前时,就听到大帐内传出松风流水般的琴声。

    他才想起来世子已经娶妻,这会儿大战之前,怕是正伉俪情深之际。他识趣地驻足,等在帐外,直到琴声夏然而止,才掀开帐门进去。

    可是刚跨进帐门,他整个人剧烈地一震,顿时如背冰霜,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只见那天绑了他的匪寇正锦衣绣服地坐在琴案前,阿迦罗从身后搂着他,霸道地扼住他的双手,正动情地伏首沿着他下颌到脖颈流畅的线条一路细啄下来,那人雪白的颈侧上赫然有一点让人眼热心跳的樱红。

    栾祺盯着那片清致的肌肤看了好一会儿,眼睛都要刺出血来。

    阿迦罗也发现了他,并不意外,坦然道,“栾祺,他现在是我的妻子。”

    栾祺不知所措,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脸上的肌肉不住抽搐。可那不是个男人吗妻子

    萧暥趁机摆脱了阿迦罗,眼角勾了勾,正想赖兮兮地打个招呼气他。

    就听阿迦罗道“栾祺,今天你带人负责保护世子妃。”

    等等什么

    萧暥蓦然怔了怔。

    就听阿迦罗道“今天我有要事,世子妃就不必参与了,栾祺,你带洛兰部的人保护好他,不许他离开你视线。”

    卧槽萧暥顿时意识他被套路了

    不是说好的阿迦罗今天解决单于,让他除掉穆硕吗

    萧暥思绪飞转,立即明白过来,这一切都阿迦罗骗他的,为的是让他以为大计已定,这几天在王庭里消停点。别搞事情。

    所以,自始至终阿迦罗对他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就是把他当做妻子。

    至于夺嫡谋权兵变之类都是男人的事情,让他别掺和

    萧暥愕然,他居然上了这个蛮子的当了

    这也难怪他,之前他对付阿迦罗屡屡得手,太容易了。

    果然是轻敌则必败啊,阿迦罗这厮居然把他套路了让他在王庭像个花瓶似的当了那么多天世子妃

    尔虞我诈,原来阿迦罗和自己一样,无论什么情况下,头脑都是清醒的。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萧暥做过的事也从来不后悔。

    阿迦罗看着这狐狸上当后一脸懵的样子,觉得更可爱了,抬手勾了勾下他的下巴,并在手指要被咬掉之前飞速撤回。

    他心情大好,对栾祺道“我先去王庭准备,待会儿有宴会,栾祺,世子妃装束齐整后,你护送他赴宴。”

    “等等,”萧暥忽然出声叫住他,“那我的人呢”

    他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阿迦罗道,“这些人本来是留作修建月神庙的,现在典礼备齐,他们也没什么用,我待会儿就去放他们。”

    阿迦罗走后,萧暥看了眼栾祺,现在丝毫没有作弄他的心情了。

    “你带了多少人”萧暥问道。

    栾祺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的狐狸皮扒了做条裘皮大衣。

    “三百人,”栾祺带有敌意地打量他,“还想绑我试试”

    上一回他见萧暥,那人一身匪气,大咧咧地坐在柴草里晒太阳。现在居然摇身一变,华服粉妆楚楚盈人,虽说是个男子,但是一双眼睛浅媚风流,顾盼间眸光流转,把世子迷得神魂出窍,居然还娶了他。

    栾祺盯着他的目光像照妖镜似的,握拳的手骨节突兀。

    萧暥心道泥煤的,看什么看,老子也不乐意啊现在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头痛,咱两谁也说不上谁更惨一点。

    而且更郁闷的是,这套还是他自己钻的。

    原本阿迦罗兵力不够,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看住他。现在栾祺回来了,他顿时多出了洛兰部的兵力,萧暥本想着,好钢也要用在刀刃上,单于才是阿迦罗的头号大敌。

    怎么用来对付他了太看得起他了吧

    还有这个栾祺,因为上回的绑架事件,简直是新仇旧恨冤家路窄。

    看来此番,他算计阿迦罗,阿迦罗却反算计了他,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宴会场地在数十里外的牧马坡,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林海树丛,北狄的贵族向来有宴会后狩猎取乐的风俗。

    萧暥穿戴齐整,坐上车。心知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此番别说是和魏西陵里应外合拿下王庭,他行动都受制于人。

    看来阿迦罗这厮今天不仅是要夺取单于之位,还要把他给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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