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

    派一两个小宦官出宫在大梁城的暗市里就能完成。

    “现在可以了。”

    “玄首”纪夫子几步上前拦住他道,“还是我来罢。此事我比你熟练。”

    谢映之立即会意。

    他虽然医术高明,但是却鲜少实践的机会。而纪夫子深得他所传,且行医多年,尤其是这些年奔走各州郡治疗战乱中负伤的士卒百姓,切骨剔肉极为娴熟。

    谢映之也不坚持,道,“好。”

    大堂上。

    纪夫子道“郑皇后死于朱砂蔻。”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连杨覆也满脸惊骇。朱砂蔻乃是宫闱秘药啊

    而皇后死于朱砂蔻,那说明了什么

    纪夫子道“我检查了遗骸,脏腑残留中含有毒物为朱砂蔻,毒入骨髓。诸位若不信,可同去邙山验看。”

    堂上众人都面如死灰。

    纪夫子向来脾气硬正执拗,当然不敢有人怀疑他的证词。同去验看就更不可能了,这座间都是泱泱诸公皆是楚楚衣冠,谁会愿意去那邙山乱葬岗走一遭。

    容绪面色阴郁,把手中茶盏搁下,手指隐隐有些痉挛。

    萧暥这一手实在有些出乎他意料。

    桓帝杀妻,连他当时都只是猜测,没想到他竟然去掘墓,把证据都翻出来了。

    人群中,已经有人低声疑惑道,“那是何人毒杀的皇后”

    且不说朱砂蔻乃是宫闱秘药,萧暥没有那东西。

    彼时,郑皇后已经入狱,萧暥真要杀她,也根本用不着采用毒杀的手段。

    萧暥虽然声名狼藉,但众人也知此人作风彪悍,他杀郑国舅砍头灭族毫不手软,绝不会用下毒这种阴诡伎俩。

    而且朱砂蔻,这味毒药的含义还颇为复杂。

    在宫禁之中,以往哪个妃子有私通不轨或者逾矩的举动,皇后为了顾及皇家体面,就会赐予朱砂蔻。

    容绪隐隐感觉到,其中甚至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桓帝并没有告诉他这个舅舅。

    乱葬岗,

    “师父,天快亮了,我们走吧。”纪夫子道。

    “不急,”谢映之说罢一拂衣袍,他经常穿的那件白衫大氅就凌空飘下展落在地。

    灯光下,纪夫子这才发现那雪白的大氅下摆似有随意散落的墨迹。笔意洒脱,字迹秀逸。

    玄门弟子都认得,那是符文。

    谢映之命弟子取来清水洗了手。然后,他并指为刀,一道犀利的风划过,左腕上立即出现一道怵目的伤痕。

    温热的鲜血顺着他修长清致的手腕滴落在白衫上,如雪地里盛开点点明艳的红梅,又渗入其下阴湿的土地里。

    几名玄门子弟见状,也立即各就方位。

    卯时,昏晓将分之际。

    那白衫忽然腾起火焰来,火光照亮了四周荒寒的坟茔。就像是幽凉夜色里指引的一点明灯。

    纪夫子默立一旁,明白玄首心存悲悯,他这是要渡化这邙山上的万千亡灵。

    待火光熄灭时,天色已大亮。

    乱葬岗上的阴晦之气已一散而清。

    晨风中,淅淅沥沥的细雨飘落。

    茫茫雨色里,他白衣不染,一身孤洁的清寒。

    回城的马车上,纪夫子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为何要赐死皇后”

    谢映之道“其一,皇后死于狱中,可激起天下人对主公之怨愤,对皇室之同情。其二,皇后腹中的孩子并非陛下骨血。”

    纪夫子诧愕道“师父何以知道”

    谢映之道“陛下有难言之隐,而皇后怀孕,他认为这孩子必然不是他的,但他又不想揭露这皇家的丑闻。也许他是想起了几年前兰台之变后,士林中要拥护魏淙将军为帝的呼声,所以他想到皇后有子,可以稳固他的帝位,于是引而不发罢了。但并不等于说,他不恨皇后。”

    “那孩子哪里去了”纪夫子道。

    “这就是陛下骗皇后服毒的方式,陛下知道主公很聪明,不会担这杀后的罪名,所以他给了皇后朱砂蔻,她若想要腹中孩子存活,就在产子后服下此物。母子只能存其一,至于其他的就看陛下怎么编排了。至于孩子的去向,大概就只有主公知道了。我猜想他是想让那孩子隐姓埋名,不问过去,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这一生。”

    纪夫子长叹一声,“我就知道,子衿怎么可能去害一稚子。但那孩子到底是不是陛下骨血若是的话,可是将来的太子啊。”

    谢映之摇头,“宫廷侍卫之子。陛下或许并不近女色。”

    可怜那郑皇后入宫之后和皇帝之间恐怕都没有过上几天正常夫妻的日子。

    纪夫子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些秘辛师父如何知道”

    他话刚出口,目光忽而就落到了谢映之置于膝上那清修的手,左腕一道伤痕在轻衫下若隐若现。

    他心中恍然,隐隐抽了口寒气。

    文昌阁里

    谢映之道“皇后为何会死于朱砂蔻,此事涉及天家颜面,我不便说。”

    他目光掠过堂中众人,眸中凝起冷意,“但你们若要逼我说,也可以”

    容绪心中一寒,他知道萧暥是个狠人,若真把桓帝的一些深幕之事抖落出来,这是天大的丑闻。

    想到这里他实在坐不住了,起身道“今日是策论,就事论事,你们如此咄咄逼人做什么。”

    他这一发话,朱璧居的文人们面面相觑,都不吱声了。

    杨覆见状也道,“此事不要再提,都过去那么久了。萧将军平定郑国舅之叛乱,有功于社稷。你们在这里怀疑什么。”

    刚才相继发难的郑绮池铭等人相互看了看,也都闭了嘴。

    谢映之心中一片冷然。

    这文昌阁席间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无论是高坐堂上的云渊和卫宛,诸位公卿朝臣,文人名士,还是堂下的士子们,此中关窍谁看不出

    刚才咄咄逼问的是他们,现在要闭口不提的又是他们。如此反复无常,是谁心中坦荡,是谁惶惶不安已是昭然若揭。

    卫宛静静看向谢映之。他了解这个师弟。

    其实今日谢映之若真要和他们辩论,以他的诡辩之才,只需一席话就能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

    可谢映之偏不说。让他们一个个自己跳出来,让他们的嘴脸在天下人面前暴露无遗。

    另一头的容绪已经察觉到一丝微妙的偏离感,好像他处心积虑策划的这一切开始脱离他的控制。

    这时,堂上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萧将军,大梁城流血夜之事想必诸公心中已有所悟,但其他几件事情,你还没有回答。”

    容绪精神顿时一振。

    江浔,此次征辟的士子中辩才之佼佼者,也是他重金收买的士子之一。

    “萧将军,我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吗”江浔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谢映之,眸中是毫不掩盖的功业心和求胜欲。

    谢映之静静看向江浔,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带有挑战色彩的目光逼视着,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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