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朝的除夕夜, 守夜习俗其实和唐朝差不多。用完晚膳不撤席, 点爆竹, 燃庭燎,富贵侯门往往还会组织家眷盛装游园, 雪地赏梅,藏钩之戏, 一整夜欢声笑语、灯火长明。
    可景宁王府现在就两个正主,赏梅吧, 李将军自认自己是个粗人,没那份风雅, 景宁王则是宁愿看身旁的王妃也懒得看花;欣赏歌舞吧, 李将军倒是有了那份风雅,可景宁王又哪肯让异世就有过妻儿的李将军在他眼前看别的美姬。
    所以在放完一轮爆竹、又一起到中庭点起篝火后, 似乎再无事可做的两人就只能返回饭桌旁, 继续听着府内乐师们的卖力演奏,再接着吃那一桌仍然还在不断温菜上菜的年夜饭。
    吃着吃着, 景宁王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策。
    这好歹是他与李将军在一起以名副其实的夫妻名义过的第一个新年,他竟然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
    若是先前早知道要回长安过年, 事先怎么也该请几个有点名气的散乐团养在府里为今晚逗趣。可惜接到圣旨时已经临近年关,回头等京城的王管家依着消息匆匆去安排, 长安京内那批负有盛名的幻术杂耍、名艺优伶也早就被各大高门侯府给尽数包圆了。
    所以,这难道是要让李将军以后回想起和他过的第一个年
    不,按着李将军那毫无风花雪月的神经,这样索然无味的年他估计完全不会去回忆
    “承恩”景宁王顿时放下酒杯, 转头问向身边正拿起一个胡儿饼准备啃的李将军“你以往过年都是如何过的”
    “以往自然就是在军中和将士们一起畅饮一番就过了啊。”李将军下意识的回答,等到说完后却是心内猛然一紧,暗道坏了
    他自己习惯这么粗糙的过年是实话,但原身却并非如此。这异世李承恩出身公侯之府,勋贵世家,虽然跟着其父自幼从军吃尽苦头,但过年时,该享受的却也是一样都不曾落下过,记忆里的过年活动十分精彩纷呈。
    呃,好在嫁给景宁王这三年里因为夫夫不合,原李承恩倒是真的没有回过王府,确实是一个人在风雪边关孤独的喝着酒过的。
    李将军想到了这一点后,立即就补上一句勉强把话给圆了回去“这三年都这样”
    景宁王为此默默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李将军有点食不下咽,心头难免忐忑于是不是自己刚才的回答露了什么马脚。然而还不等他为此想出个头绪,却被景宁王突然揽了过去。
    对方牵过他的手,心疼般的在他的手背和手指上亲了好几下,然后用一副柔情百转的腔调安慰道“承恩,你还有我,为夫以后再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无依了。”
    “”
    李将军被惊吓得浑身一抖,只觉得颈后汗毛直竖,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尤其是手指上传来的麻痒感觉,让他吓得饼都拿不稳了,表情简直就是抽搐的。
    景宁王到底还能不能正常的说话了亲他就算了,还亲手指这么把他当娇花一样的撩,他真的有点吃不消啊
    其实李将军真是一个个性十分随遇而安的人,说难听点就是除去打仗外在其他方面都比较粗神经,不然的话,遇到这种突然穿越异世、明明看起来就是自己结果却不是自己、甚至还嫁了人的坑爹状况,也不会这么快就适应。
    但他适应归适应,也算是慢慢在接受和男人搭伙过日子的情况,却实在没办法把自己当女子般接受某位景宁王的温柔呵护
    所以他用力抽回了手,扯过陆铁递上来的帕子给景宁王细心擦了擦手,然后勉强忍住想要揍景宁王一拳的念头,再把自己的手清洗干净后,无奈的回复道“夫主,臣真不觉得那般日子是什么孤苦无依。”
    “佛家有云凡世蹉跎、众生皆苦。承恩自认比起他人,已是多了不少幸运,又何必恁多自怨自怜更何况,男儿胸有鸿鹄志,扶摇九天自有时,何苦哀怜多叹息,岂不知,虽复沉埋无所用,只愿天下无风尘。”
    “承恩”
    景宁王只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当年初遇李将军时的那一幕。对方在救起他后,看着他一副欲报仇雪恨的阴沉模样,并不曾像其他侍卫那样恐惧下跪或者避让不喜,只是用他极其阔达的言辞和那无边宽广的胸怀,为他开拓出了另一番心界。
    又是那一句虽复沉埋无所用,只愿天下无风尘。
    “哦,对了,”李将军在景宁王又一次似乎要搂过来时,急忙晃了一下手中的胡饼,商量道“夫主,这好歹是你特意买来的,让我至少好好吃完一个,成么”
    “”
    这一回,被噎住的人终于轮到了景宁王。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不如饼。
    不过因为李将军提到了胡饼,景宁王倒是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他先前差点忘记的事。他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拉过李承恩的手就往书房的方向走,当然,也没忘提走桌上那份放着胡儿饼的食盒,还交代了江元和陆铁不必跟随。
    “等夫主,我这才刚开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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