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意味着京中权贵林立,唯有他,再好下手不过。

    可这不是阴阳师劝她宽心的理由。他连数面之交的自己都能出手相护,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徒弟遭人下手

    久候数寄正欲追问,冷不防被一脸正经的贺茂忠行刮了刮鼻尖。

    她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沾到东西了。”他随口解释自己逾矩的举动,趁她没反应过来,连忙转移话题,“不必替晴明操心,他若中招,那便枉费我多年教导。”

    久候数寄敌在暗他在明,话也不能这么说吧

    突然觉得安倍晴明有那么一点可怜。

    当然,这点嘀咕她尽数憋在了肚子里。他们师徒二人之间如何相处,好像与她并无干系。退一万步讲,假使安倍晴明出了事,也无论如何怪不到她头上。

    总归是阴阳头不会让他有性命之虞,吃点闷亏挫挫锐气,无伤大雅。

    这么一想,她倒真不再纠结于此了。

    “所以,”贺茂忠行弯了弯眼角,“你还是跟着我,可好”

    昨夜默许她乱跑,不过是因为他人在就近,也知她性子沉稳,不会生事。到了义心那儿,他可就鞭长莫及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明知安倍晴明仍留在此处,于公于私都该照料一二,他还是认为她跟着自己更周全些。

    “所以,”久候数寄拟着他的口吻,兀地话锋一转,“你到底要去哪儿”

    “岛下。”阴阳头语气轻松,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岛下审神者灵光一现,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一丝违和感。

    离人阁的海上舞台下有一处木梯,藏的十分隐蔽,可瞒不住心细如发之人。顺着那梯子径直下到海里,再往下便隐没在波涛起伏之中,不见去向。

    久候数寄注意到时,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过分留心。昨天夜里不知火无意间提及,她信口一问,也没能从久居此处十余载的歌伎那儿得到解答。

    这离岛之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她颈后一凉,顿时觉得脚下踩的这片土地极不踏实。彷佛手无寸铁地被扔上了凶兽的背,不知何时便成了果腹之食。

    但她还是没有答应,贺茂忠行对此万分不解。他不是看不出来,她相当信任自己。

    当然,这个相当,是相较之下。相比起安倍晴明或她的那些仆从,他显然是要靠得住些。

    “可是担心我分不出神”这个说法可以说是相当委婉了,本来添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审神者便是累赘,他这么一开口,倒像是理所当然了。

    保护她自然是分内之事,再理所当然不过,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不必特地说出来讨赏。

    而久候数寄却万万不会这样想。

    之所以将“可是担心自己拖后腿”换成自我质疑,不过是为了减轻她的负罪感。

    “呃”久候数寄支吾半天,才细声细气吐出几个字来,“倒也不是。”

    思及他不会轻易罢休,她狠了狠心,又飞快说了句什么。

    贺茂忠行

    她后面短短一句话声如蚊蚋,若不是自恃耳聪目明,贺茂忠行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末了他盯着她双颊飞红,哭笑不得。

    怪不得她昨晚在船上挨得那样紧,平时分明不肯近人。

    原来是不会水。

    “好了。”贺茂忠行好声好气地哄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晴明在你这个年纪也好不到哪去。”

    他选择性地省略了安倍晴明还会阴阳术。

    谁知久候数寄仍是垂着眼,不看他。

    终究是心软,想来不会水的人多少是怕水的,贺茂忠行妥协地叹了口气“那你便留在岛上吧。”

    无非是他得额外嘱咐晴明几句,再在她身上留下些术法以防万一。

    久候数寄这才吝啬地嗯了一声。

    一事方歇,叩门声起。

    门外的侍者听见阴阳头的应允,才毕恭毕敬地说明来意“大人,夫人,歌伎在府前候着了。”

    久候数寄眨了眨眼,下意识看向贺茂忠行。

    “是不知火。”他从容以对,“我想你会喜欢她,便自作主张请了她来,与我一道陪你四处转转。”

    是“我想你会喜欢她”,而不是“我知道你喜欢她”,这个男人的分寸感当真把握得恰到好处,丝毫不去触碰她的喜恶。

    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对那歌伎态度有异,他只当作半分不知。

    惯与人保持距离的人,是不会任人窥探心中所想的。过分的善解人意,反倒会引起她的不适,且不如稍稍不解风情自说自话,贺茂忠行深谙此道。

    果然,久候数寄并未推拒,拾掇了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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