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闻雁在这种境况下越活越累,越来越觉得无法呼吸。
    他心有不甘,却又贪求着目前的荣誉地位,无法摆脱。
    耿老儿那时已经开始沾少爷的光,肆意享受西门闻雁带给他的荣华富贵,并没有留意到自家少爷内心的痛苦和他所面临的四面楚歌。
    直到有一日,他正左拥右抱,卧榻好眠,忽然有人踢开他的门,把他从床上拖到庭院中,狠狠摔在地上。
    耿老儿心中惊惶失措,却还是尖着一副鸭公嗓,恶狠狠叫嚣道“你们竟敢对我无礼,小心我回头禀告给我家少爷”
    那些把他拖出来的西门家弟子啐他“呸西门闻雁丧心病狂,屠杀了一村之人,上百条无辜性命,简直是抹黑了西门家的脸面。”
    “世家盟会已经召开,审判会也过了三审,他明日就要被斩首示众,以死谢罪,你这小老儿不知死活,还敢在这里狐假虎威。”
    “快滚吧你。”
    “快滚回你们的淮阴去”
    “淮阳这里已经没有你的栖身之地了”
    耿老儿就这么被赶出了西门家。后来他几度想偷偷潜回去,从少爷住过的院中偷些财物出来,但每次都被人发现,打了出去。
    直到有一天被打断了一根小指头,他才终于熄了这个心思,像条流浪狗般,双手空空地回了淮阴。
    当年,他背着少爷渡过淮河来到淮阳,是两手空空而来;而今回去,也是两手空空而回。
    耿老儿一口气说完,老泪潸然,哽声道“淮阳那些人都是畜生啊,真的没有良心啊。”
    江玄冷冷一哂,不置可否。
    姜虞留心看了看耿老儿的右手,果然发现他右手小指头齐根而断。
    她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对于耿老儿而言,他家少爷是天是地,是被人冤枉;可对江玄而言,他就是个罪无可赦的刽子手。
    江玄问道“你一直说西门闻雁是被冤枉,难道游仙村那件事另有隐情难道那上百条人命不是死于他的剑下”
    耿老儿被问得一窒,半晌无言。
    过得许久,他才慢慢说道“如果一把剑杀了人,那该抵命的到底是这把剑,还是用剑杀人的人我家少爷充其量不过是某人手里的屠刀罢了。”
    江玄眸光冷厉,寒声逼问道“是谁手中的屠刀”
    耿老儿面露惧意,显然纠结该不该说。他挣扎了许久,忽然抬手摸到腰间那个已经破得豁了线的储物灵囊。
    像他这样的下仆,本来是没有资格佩戴任何法器的。
    但他家少爷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仆人,在少爷心中,他就是相依为命的长辈。
    少爷进入福安堂后,领到第一笔月俸灵珠,就偷偷买了个储物灵囊给他。
    少爷那时说“耿叔,你年纪大了,总是丢三落四的,有了这储物灵囊,就可以把东西都装在里头。要是丢了,只要念念法咒,就能把储物灵囊找回来了。”
    后来少爷还送过他许多东西,什么名贵的山水字画,金银珠宝他都见过了,唯有这只储物灵囊一直戴在身上,哪怕后来被赶出淮阳,他都没有丢掉。
    可是他家少爷不知道啊。
    如果当年不是他偷了夫人的私房银子,少爷可能就不会变成一个孤儿。
    他总是吹嘘自己为少爷做了许多,实际上呢
    如果他当年没有背着少爷渡河去淮阳,少爷是不是就能安度晚年,长命百岁了
    哪怕没有泼天富贵,至少也可以过上安详宁静的生活吧。
    耿老儿想到这里,心一横,豁出去道“我如果敢把真相告诉风雅公子,风雅公子是否又有胆量敢听呢”
    江玄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
    耿老儿道“好风雅公子不愧是我淮阴好儿郎,有气魄,有胆量”
    耿老儿说到这里,忽然跪直了身子,三角眼中绽出两道精光,掷地有声道“当年下令命我家少爷屠村的人就是当今西门家家主,你的师父西门闻弦”
    江玄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低头看了看手指,问道“证据呢”
    耿老儿听到这三个字,气势又陡然弱了下去“我没、没有证据。”
    江玄“哈”了一声,夸张地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嘲讽地反问道“没有证据,你就敢在我面前指认我师父是凶手,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灭口”
    耿老儿道“我不怕,我耿老儿反正贱命一条,本来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
    “我不怕,是因为我相信风雅公子,你身上流的是我们淮阴儿郎的血”
    江玄轻轻鼓掌,皮笑面不笑道“好。那你倒是说说,家主为什么要下令让西门闻雁屠杀一个偏远小村,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又或者他到底想遮掩什么”
    耿老儿怔住了,许久,摇头道“我不知道。”
    江玄本来也没想从他这里挖出更多信息,问到这里,已经差不多。
    “你之前说过,西门闻雁身患怪疾,年前时便曾走火入魔,暴起杀人,是吗”
    “是。”
    “这是胎里带来的病症,还是后天修炼所致”
    耿老儿道“两者皆而有之。少爷天生便有些躁狂之症,只是小时候并不明显,后来入淮阳修炼,因为太过冒进,存了心结,病症才渐渐严重起来。但后来老家主勒令少爷闭关修养,少爷闭关中努力调整心境,出关后已经几乎不再犯病了。”
    江玄听完,垂眸沉思。
    姜虞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刚牵起来,就发现他指尖如冰,冷得可怕。
    她心头一痛,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来淮阴之前,她不该那般质问江玄的。
    他维护她的心,就算她看不全,难道还感受不到吗
    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她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若是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又何须江玄替她出手
    她明明知道,他们本来就是两条道上的人,行事手段,永远也不可能相同。
    姜虞把少年的指尖拢在手心里,捂了好一会,才算把他的手捂暖了。
    这时江玄忽然开口,对耿老儿说道“闻雁前辈的尸骨在何处身为淮阴西门氏的后辈,我想前去拜祭一番。”
    耿老儿听了此言,眼睛立刻就红了,又磕头拜了两拜,抹泪道“世人皆唾骂我家少爷,想来唯有与他境遇相似的风雅公子您,才能理解我家少爷的痛苦了。”
    耿老儿站起身,道“风雅公子请随我来,我带您去看我家少爷。”
    耿老儿连地上的尸体也不管了,跌跌撞撞地朝乱葬岗深处走去。
    江玄和姜虞跟在他身后,踏过乱石丛,白骨堆,终于来到一处避风向阳的山坡旁。
    一具尸首分离的白骨静静卧在山坡下的土坑中,身旁放着一柄烂木头削成的剑,那剑削得歪歪扭扭,做工很是拙劣,显然不是出自正经匠人之手,多半就是这耿老儿自己削的。
    土坑旁开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有粉有白,在夜风中微微摇曳。
    耿老儿走到那具白骨前跪下,泣声道“少爷,你看,这么多年了,除了我耿老儿,终于还有别人愿意来看你”
    耿老儿话未说完,忽觉劲风掠面,一道巨浪般的气劲从他眼前掠过,重重地打在脆弱的白骨身上。
    哗啦
    白骨顿时四分五裂。
    接着又是几道气劲打来,白骨终于受不住这样的摧残,轰然一声化为白色粉末洒落在泥土中。
    江玄衣袖一扬,打出一道掌风扫向坑中的骨灰,骨灰被掌风扬起,纷纷扬扬散入哀草丛中,眨眼间便被夜风吹散了,再也聚不起来。
    耿老儿扑向土坑中,抓起那柄木剑指着江玄,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叫道“你骗我小兔崽子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耿老儿嘶喊着,举剑朝江玄扑来。
    “你竟然敢这样对待我家少爷,我和你拼了我和你拼了”
    江玄身形如幽魅,随风摆荡,那耿老儿左砍右刺,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江玄望着这老仆涕泪交流的面庞,心中没有一丝怜悯之情,有的只有满腔血仇和深刻到骨子里的恨。
    “真是可笑,西门闻雁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又不是真地是柄铁石打造的剑,他完全可以选择不听令行事。”
    “可他选择领命而去,他不仅去了,他还残杀了上百条无辜性命”
    “他和他背后的主子,谁也不无辜,全部都该挫骨扬灰,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耿老儿停下脚步,拄着那柄木剑吁吁喘气,瞪大双眼,惊恐道“不对,你不是西门风雅,你到底是谁”
    少年嘴角微勾,弯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微笑着说道“金丝楠木棺材,麒麟家徽”
    “西门闻雁,他配吗”
    少年脚下亮起传送法阵的淡淡金光,他和少女并肩而立,二人的身影渐渐隐入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句谶语般的告诫。
    “拿好那些灵珠,好好活着。你最好活得够久,活到派上用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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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姐妹提到阿虞的妇人之仁,嗯,目前的确是这样的。
    这本我想塑造的是一对三观分明不一致,但又偏偏无比契合的情侣
    嘛,既然是谈恋爱嘛,肯定是要两个人都有变化和成长的
    真的谈恋爱,绝没有单只一方无限迁就包容的道理
    请多给阿虞一点时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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