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是极冷的,季柔裹了厚厚的斗篷走在赵谨克的身边,孟子方就走在她的右边。

    “听闻赵兄马上要去青州赴任”孟子方似闲谈开口。

    “差不多就是季家与海家的亲事之后吧。”赵谨克的嗓音清冷,顿了顿,末尾又加了一句,“阿柔与我一同去。”

    孟子方闻言果然一默,然后冷嗤,“青州可不是什么太平富庶之地,你自己的脚跟都没立稳,怎可带着柔儿去同你一起受罪。”

    赵谨克哂然冷笑,在这夜里哈出了一股白气,反问,“难不成留在京城就太平了”

    孟子方的神色阴骘,的确待在靖平侯府也未必快活,可带季柔去青州孟子方始终觉得赵谨克这来得莫名其妙来的深情里有诈。

    “子方哥哥,我愿意和夫君一起去青州的。”季柔适时给赵谨克帮腔,转头看向孟子方,“夫君说,要带我去看外面的山川河流。”

    这两日,赵谨克带季柔在京城走街串巷,一面与她说了不少外面的精彩,只听得季柔心向往之。

    巧言令色。

    孟子方眸底划过冷嘲,低头对季柔却是柔软,道“马上可就是年关了,柔儿去了青州,可不能来家里拜年了。”

    季柔的眼神一黯,想起王氏说的,即便她在京城,也是不能登门的。

    “不过”孟子方的话锋一转,立马又道“柔儿可不要忘了给家里寄书信,你子方哥哥我可等着柔儿从青州寄来的书信啊。”

    什么书信痴人说梦。

    “到了。”赵谨克适时开口,也的确是到了昌安侯府的大门口,“有劳孟兄相送了,马车就在门外,孟兄留步。”

    孟子方也没拒绝,只唇角的讥诮显而易见,“那我便不送了,你们路上小心。”

    “柔儿,去了青州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凉,不要生病,子方哥哥有空便来瞧你,嗯”

    孟子方的笑意温和,临了睨了赵谨克一眼,故意抬手像赵谨克白日那样,宠溺地轻轻点了下季柔的额头。

    “外头风大,快上车吧。”

    赵谨克的脸色霎时结了霜,一把揽着季柔,不着痕迹地推着将她塞进了车里,重重放下车帘。转过头,却又不见半分异样,淡淡道

    “老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孟兄以为如何”

    孟子方勾了下唇角,桃花眸中的波光意味深长,“命里有时终须有,老祖宗的话,自然甚有道理。”

    “可惜这世上从不少痴心妄想之徒,道是良言难劝该死之人。”赵谨克笑了一声不再多言,最后落在孟子方身上那轻飘飘的一眼却叫人不寒而栗,“孟兄,保重。”

    车轮滚动,挂着靖平侯府牌子马车缓缓离开,孟子方冷眼瞧着马车从身前过去,面上的笑意幽凉,似是挂上了一张面具。

    “赵兄”孟子方忽然同马车扬声呼喊“咱们来日方长”

    马车穿过长街,季柔同赵谨克踏着月色回府,抬头看天幕星月闪耀。

    “看这天象,明日当是个好天气,我带你去游湖垂钓,让船老大做河鲜给你尝尝。”

    赵谨克同季柔随口聊着明日的安排,信步绕过影壁甫一抬头,便见着庭院里有个婆子领着丫鬟在庭院里候着,见着赵谨克与季柔进门,行了一礼,恭敬道“夫人请少爷过去。”

    季柔瞧着那婆子,就是那日递烫茶给她的人,站在那里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叫人心里发凉。

    季柔不由得拽紧了赵谨克的袖子。

    “先回吧。”

    赵谨克倒是面色平常,轻轻拍了拍季柔的手,吩咐下人送季柔回房,转回头来,神色喜怒难辨。

    “母亲在哪儿”

    婆子低头恭顺道“祠堂。”

    夜里的靖平侯府也是华灯璀璨的,仿佛能照亮每一寸黑暗。哪怕曾经深恶痛绝过这个地方,可到底前世他仍不曾离开过。只有这府中的院子,才留着季柔最后的痕迹。躺在那张床上,才能骗自己季柔还在身边。

    “少爷。”

    门外的下人低头行礼,赵谨克抬头望向那庄严肃穆的门楣。

    季柔去后,曾有几十年,他一步不曾踏足过这里,也不曾将季柔的牌位送进这满是赵姓族人的地方。

    曾有人拿赵氏宗族绊住了他多少次,他就有多恨这里,也多恨他自己。

    祠堂里的灯火更亮,韩氏面朝着那列列祖宗牌位,听着赵谨克进来亦不曾转身,只是道

    “跪下。”

    赵谨克依言,衣摆一掀跪在韩氏身边的蒲团上。

    “你这两日,都带着季氏那个小妖精去哪儿了”

    韩氏幽抑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赵谨克的眉心不由一皱,道

    “母亲,她是赵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是儿子的正妻,还望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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