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浓, 赵释终于开口叫了第一声爹爹, 赵谨克抱着儿子怔愣了良久。
    季柔怀孕时不觉,亲手接生出他的时候也不觉,这一年多的养育哄逗也好似顺理成章按部就班, 只觉得屋中多了一口人,平日里又生出了一件事来忙碌,可直到听赵释这一声含含混混的“爹爹”, 才真正感觉到他已经是一个父亲。
    “这个总算是开口了,可担心死我了。”
    虽然第一声喊得不是娘,季柔那里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总听说谁家的孩子一岁还是一岁不到就会说话了,她也成日抱着孩子教他说话, 可就是一点儿没结果,这心中难免暗暗开始担忧,眼下可终于好了。
    “再叫一声爹爹给娘听听”季柔哄着孩子,一面指着赵谨克,一个字一个字道“爹爹。”
    孩子看着季柔的脸, 小嘴一咧笑得开心, “喋喋喋”
    “哎哟。”季柔真是开心坏了,却一面嗔怪地看了赵谨克一眼,道“你瞧瞧, 孩子果然还是喜欢你,我成日陪着他都不开口叫我一声娘,你就抱他一会儿, 他就会唤爹爹了。”
    “的确是我捡了便宜了,不过这也没法子。”赵谨克抱着儿子,眉梢同季柔轻轻一挑,“承让了”
    季柔瞧着笑了,不轻不重朝他身上拍了一下,孩子眼瞧着季柔的动作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忽然也照样学着季柔,甩手往赵谨克身上轻轻来了一下,正好拍在他的下颌上,
    季柔瞧得愣住,然后掩唇大笑。
    “这是要造反”赵谨克捏住儿子的小手低头佯怒瞪他,却只换来了儿子咯咯咯笑得更加开心。
    “臭小子。”赵谨克经不住失笑出来,同季柔道“这还不是向着你都知道帮他娘亲欺负他爹了”
    “这可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季柔转过身坐下,“你自己也说了,向着我是应该的。”
    “是,都是应该的。”赵谨克跟着抱着孩子坐下,一面低头解恨地捏了捏儿子的鼻尖,“小混球。”
    “你别掐他,掐坏了”季柔自然是瞧不过眼,赵谨克到底也是拿剑的手,别给孩子弄疼了。
    “行,不动他。”赵谨克依言松手,把孩子立着抱起来,虚虚站在他腿上,“你向着你娘,你娘护着你,如今就你爹没人向着没人疼了,都欺负我。”
    “你胡说什么。”季柔又气又好笑,“谁欺负你了,不都是你欺负我。”
    “那你过来,”赵谨克一手抱住孩子,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让我欺负欺负。”
    “才不来。”
    季柔的脸颊倏地就有些泛红,拿手中团扇半掩的面,赵谨克摇头嗟叹,“这人可真不如从前乖巧黏人了,从前你可是最喜欢挂在我身上的。”
    季柔真羞得想斥他,可到底也从他这三不五时的浑话里练出来了,给他将话题转移了道
    “今日三妹妹那里传信过来,说是有喜了,改明儿我和大嫂嫂得一道去看看她。”
    “好事,”赵谨克拿拨浪鼓逗着孩子,道“记得备一份厚礼。”
    “还有沅姐姐那儿,我打算明儿去看看她。”
    季沅和离已经有些时日了,这消息还是隐蔽地很,海家那里也不知什么想法,根本没有风声传出来,也只有他们几个知情人而已。
    “那就去瞧瞧。”赵谨克把孩子交给乳母抱走,腿上就空了出来,又拍了拍腿,同季柔招手,“过来。”
    季柔这回倒是顺从,起身过去坐下,一面问他“你说海家那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样不声不响的,难道是海家不想放人
    赵谨克抱住季柔的腰身,这生养过的身子比从前更加柔软丰满,抱这大的可比刚刚那个小的顺手多了,他道“大概是有些人想明白了一些事,却又没有完全都想明白。”
    他那日虽然冲动之下与海明谦说了很多,可有些道理到底是非经历难以明白的,就似他曾真正站到过那个顶点,见过各种各样的尔虞我诈,太过明白人心,是以看很多事都明白通透了许多。
    就好似这温秉玄之事,如今有多少人在称颂他的清风明月刚正不阿,民间甚至给他编成了话本子,简直是要成名垂青史的忠臣直臣了,当年他也这么认为过。可等他慢慢再经历过再见过事回头再看,似温秉玄这般人物搁到他手中也一样杀。
    但这些也是他之后才领会的道理,海明谦到底还年岁尚轻没有经历过,就算与他讲明白了一时他也回不过味来,何况那日他才发善心提点了他,当日回去季沅便和离了,可见有些事的确拦不住。
    “你又与我打什么机锋”
    什么明白一些又没有完全明白的,季柔一句都没听懂。
    “没有。”赵谨克下颌一抬头往前凑,“亲一口重点儿的。”
    季柔躲开脸,“不要”
    季柔转天去看了季沅,季沅的庄子在京郊,位置并不算怎么好,地方也不大,却胜在清静,关起门来便像是一处隐居避世的世外桃源。
    季沅卸下了绫罗绸缎离开了那珠围翠绕,却仍旧是那个季沅,更好的季沅。季柔同季沅一道推石磨磨了豆子,跟着庄子里的老妪一道学着酿酒酿酱油,只闲谈着便过去了一日,不舍得走也不想走夜路,只好叫人回去报信,自己在季沅处住了一日,第二日还想着流连的时候,赵谨克已是让京九等在了门口,只好与季沅告别回京。
    “释儿昨日怎么样,有没有哭”
    回去的路上,季柔忍不住问京九孩子的事,她一日未回心中最记挂的就是孩子了。
    京九嘴里吊着跟草坐在外头赶着马车,淡淡道“小公子好得很,只是公子昨日不怎么好。”
    “他怎么不好”
    京九悠悠道“昨日等得晚今日起得早,瞧着精神不怎么样,公子说他孤枕难眠所以才派属下过来务必请少夫人回去呢,否则今夜就更难熬了。”
    季柔失笑,反将军他,“你是在说他还是在说你自己我把秋娥带走了,你自己心里着急吧。”
    “姑娘。”秋娥听着,羞赧地唤了她一身,要拉着季柔回去坐好。
    “嘿嘿。”京九在外头笑,“少夫人明察秋毫。”
    马车缓缓进了京城,季柔忽然想起有一副给孩子打的金镯子到了该取的时候了,便叫京九往那金器铺子里去绕了绕,取了镯子出来的时候却正巧迎面遇上个熟悉的人。
    “胭姐姐。”
    季胭却好像未瞧见季柔,径直要从她身边路过,季柔主动开口喊了她。
    季胭这才回过神回头,看清了季柔,笑了笑,“原来是柔儿啊。”
    “胭姐姐这是急着要往哪里去,我就在你面前你都没瞧见我。”
    季胭笑着,她与季柔季沅年纪都差得远,眼下已是三十好几的妇人了,只是家中有周同来那样的丈夫还有那护短的婆婆,这么多年的磋磨眉目间早已没了什么生气,瞧着比实际的年岁都好像要大上几岁。
    她道“我能往哪里去,回府罢了,这上年岁人都不如从前灵敏了,都没瞧见你,你这是来”
    “之前给孩子打了副金镯子今日顺道来取。”季柔道,“这孩子的东西总是添置不够,这镯子的图样是他爹以前亲手画的,我就想让人打出来。”
    “是吗”
    季胭闻言眸底亮了一下,为人母亲的,一说到孩子事总是特别有兴致,季柔也抬手打开了手中的锦盒,将那做工精巧的小镯子拿出来,
    “这些如意祥云的纹路就是他爹自己画的。”
    “我瞧瞧。”
    小小的金镯子精巧可爱,季胭忍不住便伸手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就属妹夫心细,我当初怎么就没想着给凌儿打上一副呢,他那副镯子就是个素圈儿,这么些年了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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