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金銮宴,是北齐旧俗,每年八月八日在皇宫设下的肉糜之宴,极度奢华铺张。因着今年年情特殊,两件大事撞在一起,故而金銮宴早早便定了下来。这京都大大小小几百来号的官员携带着自家亲眷一应进宫,说是与天子同乐,但按照职位排序,大多数人其实连天子的脚指头都望不着。

    李棣对那金銮夜宴不感兴趣,他赴宴只为了一个人范仲南。这范仲南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很诡异的成天见不到人影,李棣摸了他几日的行踪,也搞不清楚他的套路,甚至连他正脸模样都未曾瞧清。算起来,也唯有这次赴宴,才能和他见上一面。

    那边的谢曜做了几天乖孙子,也如愿的解了禁足,和他父兄一起乘轿进宫。

    李棣想起当初答应李自的承诺,总觉得自己该打脸,当初应的有多容易,如今步子迈的就有多艰难。

    他磨磨蹭蹭挨到天黑才换上了李家仆从送来的衣裳,他素来少穿这些长衫袍子,上了身松松垮垮的,总觉得十分不自在。今日是正经的进宫,所以身上不可佩戴刀剑,故而他双手空空,看了一眼摆盘里的把玩之物,尽是些折扇玉珠,他看一眼就够够的了,于是这便两手空空的立在了自家府前。

    李相府邸立在城东,是百年的老宅子,行人来往十分热闹。一些家眷的马车热热闹闹的从李相门前行过,好事的小姐们有的半撩珠帘,瞧见朱门下立的锦衣公子,一时间看的呆了。

    黄侍郎家的女儿与霍弦思玩的极好,因此两位姑娘共乘轿,黄姑娘遥遥指着那锦衣公子,眉目带笑对霍弦思道“你瞧那儿站着的人,是不是生的极好,我总觉着自己在那儿见过他呢”

    霍弦思微微侧目,余光瞥见那人,略一思量后道“确是见过的,他是李相长子。”

    黄家小姐爽朗的笑了,“哦,我就说嘛。上回见他也没看到全貌,这回见了,却也知那些泼货们成日里都在垂涎些什么了。”

    霍弦思淡淡垂目,心思沉沉的,没有说话。黄小姐见她兴致不高,便也就扫了三分兴,她叹了一口气,“我瞧着,上回那谢三郎似是对你有些意思,这可是难得的人啊,多少人攀附不上呢,你便是嫁去当个贵妾,也比嫁做寻常妇来的好。”

    霍弦思没说话。黄小姐执了她的手,倒是真切道“傻子,你我除了嫁个贵公子,还能指望些什么呢你虽生的这般皮貌,可倒底也不是什么绝世颜色,哪能跟戏里一般倾城倾国呢不过也就这几年的光鲜。你不要嫌我烦,我也不知你成天在想些什么,旁的话我也不多说,只这句话你可万万要记着。”

    晚风徐徐,吹开了车上珠帘,霍家小姐半蹙眉,勉强笑了笑,眉目间的风姿虽不艳丽,却难得她一双眼生的极其亮,亮的像是储了一汪泉。

    正巧策马而过的太尉嫡子朱璟宁瞧见了这一幕,一时间竟失了神,待他回过神来,佳人却已经远去,他一勒缰绳,竟是呆在了原地。他原是追着黄侍郎家的小姐而来的,却不想,让他瞧见了这样的妙人。仔细思索,却发现自己似乎从未在郦安见过这样的美女子。

    他唇角泛起浅笑,极其温柔的回想了方才所见,摇了摇头,策马又跟上了。

    李棣静静立在府邸前,一些他面生的仆从牵着马,整理车马行装。个个拿好奇却又不敢太过明显的眼神偷偷望他,似乎觉得他这个嫡长子是个新奇物件。李棣站的越久,便越觉得自己如芒刺背,若不是想要再见一眼李夫人的信念支撑着他,他说什么也不会在此多留一秒。

    府里走出了个藏青色衣袍的男子,身边跟着一个妇人,手里牵着两个总角男童。男子似乎有些跛脚,李棣瞧他一眼,看见这人脸上布着陈年刀痕,眉眼间总让他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那藏青袍男子见了李棣,先是一愣,而后十分温和的向他作揖道“小公子。”

    这嗓音一出,李棣便猛地想起了他是谁,心里打着颤,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与李兴琛再见的。

    他的这位远亲表叔十一年前救了他一命,这恩他至今都记着。现在看他一身的伤,怕是那时落下的。他心中一动,万般话卡在心间竟难言一句,只能郑重向他作揖道“多谢表叔当年相救之恩,棣此生不忘。”

    李兴琛狼狈的笑了笑,“没能及时带小公子回家,让公子过了一年非人的日子,是我对你不住。”

    李棣上前一步,扶他上马车,也就是在搀扶他的时候,他才发觉李兴琛右手小指缺了一截,这般境遇却还能如此,李棣心中更是愧疚难当,他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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