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棣微微皱眉。女人隔空描了他的眉眼,细长的指绕了一个花儿,忽然就笑了“你是李自家的儿子你是李家的人哈哈哈哈,你竟能活下来,苍天真是不长眼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古话倒真是应证了,奸猾的人果然活的长久。也好,也好,端看我活的长,瞧着你们两家撕咬吧。”
    李棣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只存在于传言中的人。一念及此,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他略略有些迟疑地后退了一步。
    女人诡异地瞧了他一眼,忽然伸长脖子,阴恻恻地问道“你可看到我的新嫁郎,他还未来掀我的盖头,我怎么敢死呢”说着说着,她的喉咙里溢出了几个腔调,又尖又刺耳,正是他之前听到的声音。原来那不是尖叫声,而是她唱的喜词。她日日夜夜被困在此地,每夜都在嫁给她的新嫁郎。
    喜词不歇、盖头不掀、礼数未成,她还不敢冠夫姓。
    思及十多年前的许氏倾颓一案,他只知道许氏一族死了个干净,出了许相苟延残喘之外,再没有听说有旁的人活着了。昔日的许大小姐,竟被困在这太庙里,一日复一日,过了十多年么
    “许容缨”李棣心中一惊,这个名字过于惊悚,念出来已是头皮发麻。并非这个女子与他有什么关系,而是她曾是陈翛指婚的妻子,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将她困在这里,天子祖祀之下,还有谁能胆大如此
    就像是应证着他所想一般,女人缓缓咧嘴而笑,似乎这个名字说到她心中某个乐事上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尖,“他们都说我疯了,你也当我疯了,是我疯了吗不是的是这郦安人疯了,他们分不清豺狼虎豹,养了最贪婪的恶鬼。你困我在这里,无非是想叫我看着世家一点点倒掉罢了,许家之后,便是李家、谢家、朱家、宋家,一个个的,轰隆隆,哈哈哈哈。”虽是狂笑,两行清泪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她像是疯魔一般忽然奔过来,两只手死死擒住窗子,几乎是目眦尽裂“你来了,你是来带走我的吗”又带了点伤怀的味道在里头,“我这样喜欢你,你却不在乎吗你从来就没有看过我,你是不是恨我你恨毒了我吧”
    李棣缓缓往后退,他心中发闷,并不打算在这里多留。眼见他转身欲走,许容缨却高声喊住了他,似乎将他当成旁的人了,她徒劳的伸出一双手,又哭又笑“你怪我的父亲不仁义,可你也知道当年的异鼠之乱不止他一人之过。谢家掺和进去,李家为了皇族偷梁换柱,就连你,你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谁又是干净的呢你又哪里清白了陈述安,你哪里就清白干净了”
    她这样高声呼喊很快就惊醒了旁边木屋里的野狗,癞皮狗们发了疯似的狂吠起来,李棣知道再不能耽搁了。
    许容缨面颊上的胭脂被泪水冲刷的干净,这回倒真像个女鬼了。她阴恻恻地朝着李棣的背影笑道“豺舅养帝储,那场异鼠之乱,你真知道是谁在后面拨弄风云吗”
    前面那五个字落尽李棣的耳中,就像是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了个星火。他忽然折返,整个人有些不受控制地颤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许容缨却不肯再说了,只是用一种很怜悯的眼神望着他,缓缓往后退,那张掉了粉的斑驳出痕迹的面孔渐渐隐没在了黑暗中。隔着一扇上了锁的门,他根本拿她没有办法,李棣猛地捶了木窗,已经有些烦躁,这番举动引得狗叫声像是发了疯一般狂吠,他手心出了盗汗。
    豺舅养帝储,豺舅养帝储
    豺舅即为黑犬,帝储则是东朝。可这东朝是假的,只是个狸猫。那么,是谁在养东朝真正的东朝何在十二年前原应死去的元家太子,难道并不像父亲所说的那般吗
    一桩桩一件件的疑问像是鬼魅一般缠到他心间,十数年前围绕着李家展开的一场狸猫换太子,究竟搅进去了多少人谁谋了利,谁损了益这场绵延长达十数年的争斗,究竟是谁一直苦苦不肯放弃,做了这样大的一个惊天之局。
    黑犬的狂吠声引来了端着灯的小僧,这回再不是一个两个了,几乎是整个太庙的人都出来了,就连李兴琛都披衣而出。
    李兴琛眯眼瞧着站在夜色里的李棣,缓缓走了过去,试探问道“小公子”
    一张脸自昏暗中转向亮光,双眼带了些躁怒似的发红,李兴琛当即就明白了,他在发抖。他连忙上前一步,焦急问道“小公子,发生什么了你瞧见什么了”
    李棣忽然回过神来,他反手攥着李兴琛的胳膊,涩声道“叔父,错了全都错了我们现在就得下山,再迟就来不及了”
    李兴琛惊出了一身的盗汗,还不能从李棣的这番话中反应出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去点头,旋即厉声喊道“备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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