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棣一行人与图哈察算是赶巧儿走了一路, 谁也不轻易提防了对方,两派人算是歪打正着的在同一时间抵达郦安城。
    再回宣武门, 李棣觉得格外感慨,其实也不过一年,但他却总觉得过了许久。当初他怀着半畏半敬的心回朝, 和面冷嘴硬的玄衣相惹了不少不痛快。
    每次回想过往心酸, 便愈发觉得如今握在手上的弥足珍贵。
    这次返还郦安,说好听点,他们这叫力挽狂澜回京复命;说难听点,他们其实也算是半吊子的逃兵残将。
    就在快要行至宣武门时,陈翛无声地与李棣拉开了些距离, 自己带的兵也随之与大队脱离。李棣不明就里,看了陈翛一眼。
    “再离的近些,李相大人的眼刀子就要活生生将我剐了。”
    李棣闻言去看, 果不其然瞧见自个儿的父亲大人紧蹙, 一脸青黑地睨着陈翛与自家儿子并行而来, 浑身都散发着威压和不悦。李棣就逗他, 说“你赢了我父亲一辈子, 却没想到, 一朝折在我这儿。如此看来,我还挺争气”
    陈翛加紧马腹, 说“亏得你也知道,细算下来,你在我这里占了多少便宜, 我因你折了多少辈分”
    回想自个儿十七八岁、年少轻狂时,明里暗里曾折过李自不少面子里子。陈翛颇为气闷,或许命运弄人之处就在此,当年他在朝堂上周旋游走时,合该给自己留个退路,也不至于到如今,早个十几年就丢了李自的青眼。
    李棣听他的这话就笑了起来,并无遮掩,因而周围的人都能听个清明。
    立在城门下的李自并不知晓这些人的腹诽。他原本有满心的训诫要说与李棣听,却不想那小子一下马,里外裹了一层纱,连带着脖颈那儿都有,他一肚子的话也就硬生生咽下去了。
    李自瞧了旁边诸人,尚且算是心境平和,拱手做了个平礼“陈相安好。”又客气地问了图哈察的安,“封远侯安好。”
    图哈察一个异族小帮的侯爵,再轻狂也能掂量出轻重来,他心知李自这是在敷衍抬举,便道“李相客气了。”
    李棣颧骨处青淤未消,这还是李自第一回瞧见自家孩子这么一幅狼狈相,感慨之余难免多了些舐犊之情,“折腾这许久,如今也该心定了。”李棣下马,余光却瞧着玄衣相那边,他笑着说“是,心定了。”
    陈翛翻身下马,一眼就瞧见了立于宣武门之后的布衣人。
    周隶跻身于一堆官兵之中,眼下一圈青黑,此刻与陈翛视线相触,他很快地移开了眼。陈翛心微微沉了沉,与李自客套道好后便向城内走去。他边走边解甲,卸甲速度之快,周身有侍人躬身接过。藏在人群之中的周隶压了压披风,像个鬼影一般无声行至陈翛身边。
    “如今的情形,究竟坏到怎样的地步了”陈翛冷目瞧着大殿的方向,一扫方才温和之态。
    “朝中已有数人被太子一党剥捡剔除,尤以刑部为例,已是挖到根系了,不少观望的人也已倒了风向。”周隶顿了顿,“先前谢家倾颓,缺了的空隙已被填补。太子一派选的人皆是无名小吏,不出自李氏亲族亦不走科举之道,反而趁着国殇大肆自乡县举孝廉任用。”
    陈翛微微皱眉“看来,皇城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坏上三分。”他脚步一滞,看向了高高的金銮殿,“也罢,先去看看皇帝。”
    周隶却摇头“大人不知,圣人数日前惊梦而魇,司祝和内侍医倌来看了,说是忧思所致。如今,并不能见人。”
    忧思所致
    陈翛拧眉道“先回府。时日还长,不急着一时,这些人留着慢慢清理。”
    宣武门下春风和煦,城门处急急忙忙行来了内侍刘成山。他须发尽白,面上褶子挤出一个不甚寒凉的笑意,对的却是图哈察“封远侯安好啊,此行路远,圣人遣老奴好生相迎侯爷呢,仁宜坊最好的逆旅都给封远侯定下了。”
    胡族不兴阉人做奴,图哈察瞧着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老妖怪,心下嫌恶难当,勉强应付道“感念圣人天恩。”话罢便要领着车马往里头走,刘成山面上挂着笑,不动声色地拦下了“封远侯,宣武门外侯不得带兵进城,这可是老规矩了。”
    图哈察皱眉,方要辩解自己这些杂碎还算不得兵,可仔细想想却强忍下了。他瞧了一眼宣武门两侧戍守的冷铁守卫,折身撩开身后车马的布帘。
    李棣屏气去看,这一路上,他对里面坐着的神秘女子算是充满了好奇。
    先是一阵嘤嘤作响的铃声,细白一只足腕自轿中伸出,李棣倒是没料到这个,他下意识别过了眼。
    图哈察上前为她撩开布帘,一个白衣美人缓缓现了真容。她尚且穿着胡族衣装,足腕手腕处皆裸露,套着一圈圈的金色铃铛。净面上描了一对细长的烟柳弯眉,是很有书卷气的长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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