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弦横抱琵琶挑出铮铮音色, 流水似的绕着屋梁,两个人踩着桐木梯一前一后往上走。紫袍中年男子掐着檀木佛珠, 不耐烦的跟着。
    “就在前面了,客再耐些心,这可是个好货。”
    紫袍人嗤笑了一声, 木梯终于走完了。里屋正中立着一扇雕花屏风, 屏风后面隐约有个人影,身量瘦弱。他眯了眼,不悦道“怎么是栓起来的”那屏风上映着的影子赫然是个未长成的少年,只不过脖子上勒着一道绳子,将他困在了原地。
    妇人含笑带着紫袍往前走了两步, 屏风下镂了一处空隙,少年一双手露了出来,只不过也是被绳子勒扣在桌上的, 腕部布着青青紫紫的勒痕, 有青色的软筋在皮肤下鼓动, 带着些欲色。
    紫袍人痴痴的坐了下来, 他放下了手中的佛珠, 两只糙手覆上了那双白皙的手, 慢慢的摩挲。那屏风后面的人却猛地挣扎起来,但是一动绳子勒的更紧, 少年因为饿极了没有力气只能徒劳地喘息着。
    妇人睨着紫袍人的神色,试探道“不如将这屏风撤了去”男人打断了她的话“不,只这双手便可, 皮肉欢会脏了神佛。”他握着少年的指骨,从他手上的鼓动静脉一点点划过去,用力掐着他的皮肉。
    妇人不置可否退下了,屋内的一点豆灯,忽然就闪了一下。
    天不亮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被指使着去搬重物,因陈翛性子野时常与人斗殴,便分了他去抬炭块。消瘦的少年背着竹篓,里面黑压压一堆炭。那竹篓极重,压的他背抬不起来,几乎是走一步停一步。可是如果挡了人家摊子就会被骂,他不能停下来。
    小雀啁啾叫起来的时候,天上下了毛毛细雨,为了不让炭淋湿,他拖着竹篓站到檐下避雨。陈翛将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呆滞的看着屠夫杀生,那刀极快,落手下去骨头瞬间就被劈成了两截,血都来不及流。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着那刀要是剁在自己颈上,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雨一直不停的下,直至中午,他也没能走的成。卖肉的屠夫却已经收摊子了,陈翛看着他将一应物件都搬到板车上,忙的满头大汗。人走远了,他慢慢踱步走到他的猪肉摊铺上,捡起了没来得及收走的一把短刀。
    上面还有没擦干净的猪血,似乎有什么东西撺掇着他,刀尖抵着左手的皮脂,渗出了血。再使些力气,这双恶心的手就能削掉了
    一只斜地里伸出来的竹条抽了一下他的手背,陷入魔怔里的少年猛地惊醒,短刀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陈翛怔怔的抬眼,雨水顺着他的鼻梁滑下来。一个身形佝偻的阿婆又往他手上打了两下,哭了“你这么多年不回来,我还当你死了”
    想来是认错了人,陈翛向来没什么同情心,他漠然的转身要走。可是那个阿婆却颤着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官和,我的心肝,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咱们不打仗了好不好,咱们回家煮面吃。”
    陈翛抽开胳膊,可是那老人却纠缠不清的非要按着他不给走,最后,他只得坐在了她的面摊上。
    老人抹着眼泪煮面,因为年纪大所以放佐料的时候拿捏不好准头,一片烟火热气里,陈翛看到了老人在笑。有什么值得笑的呢她真正的亲人早就死了,上了战场有几个能活着回来为什么她还要在这儿等一个根本不会来的人
    也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在等一个根本就不可能来的人来寻自己。
    一碗面端在他面前,陈翛瞧着那双干净的木筷子,一时间好像忘了怎么用。阿婆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抹着额头上的汗,催促道“好孩子,快吃啊,凉了就得坨了。”少年僵硬的挑了一口面,食之无味的吞到了肚子里。
    她小心翼翼“味道怎么样你这么久没回来,阿婆都不记得你好咸还是好甜了。”陈翛默默的咀嚼了面条,他其实也想知道这世上的食物究竟是甜还是咸,可是一生下来的残疾让他没有味觉。
    也就尝不了甜。
    他不知道自己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只觉得特别酸特别涩,从心腔里溢出来的委屈堵住了他的呼吸,有微凉的东西顺着眼角划了下来。少年自顾自的低着头吃面,阿婆怔怔的瞧着他,用帕子给他擦脸“不哭了,官和,我们不哭了,你一哭阿婆心里比刀割还疼。”
    原来这就叫哭,明明现在没有人打他欺他,可是他却觉得特别难过。少年单薄的脊背因为抽噎而颤抖着,正午的日光下,薄薄细雨里,布衣少年和年迈的老人窝在陈旧脏污的面摊铺里无声的坐着。
    陈翛不想回郦安了,他觉得奚州的春平街特别好,每次他都能趁着旁人不设防的时候偷溜出来。他喜欢踩着那些长着青苔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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