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却不想,一份力道忽然从背后袭来。不知打哪儿来的一个越兵,趁乱摸到他身后朝他背上踹了一脚。
    齐人摔倒了,连刀都拿不稳,狼狈的像条死狗。越将走上前,踢开了他的刀,伸手拎着他的衣领子,瞧着这人渴饿的嘴角起皮却仍死瞪着眼,不禁笑出了声。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面黄肌瘦的小子不知从哪儿来的气力,两臂卷着他的脖子,带着他的头狠狠的冲向沙城,朝上面一撞。
    越将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头昏眼花,额上也破了相。他站起来,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又不解气的朝他腹部踹着。死缠乱斗中,一个小物掉了出来,齐人明明被打的没命,却还要去捡那个破烂玩意儿。
    越将看着滚到黄沙里的破圆石头,冷笑着踩上了齐人的指骨,慢慢的用脚磨,看着他痛极却不出声的样子,这才堪堪觉出了一些痛快。
    他玩的够了,羞辱的够了,便扬起了手中的弯刀。夕阳的暖光在那刀上泛着光晕,滴滴鲜血顺着锯齿淌下来,落入黄沙中。
    越将方要动手,却冷不丁被一道黑影晃了眼,有个东西忽然俯冲而下,扑到他面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支冷箭,破空刺来,呼啸着割裂寒风,直直扎中越将眉心,只一箭便穿脑而过。那越将直直倒下,黑羽乌鸦振翅而起,以喙叼出了越将的眼珠子,仰着颈子囫囵吞了下去。
    原地的越人大惊失色,再看时,不知哪里来的声响,震沙撼地。那该有多少人一千人、一万人
    那是他们根本数不清的阵仗。
    北边的涉水黑压压的来了兵,行在最前面的是军旗,赫然一个“齐”字。越人惊了,内线来报,齐人此番是不会出兵的,那么这些人又是什么
    策马行在最前面的人一身玄衣冷甲,方才便是他射出的冷箭,离百步却可穿杨。一身肃杀之气,在这大漠黄沙里无端瘆人。
    无人知道他的名号,因为这人从未上过战场。
    仅是一瞬间的事,齐越两批人便如潮水般交叠在一起,胡乱厮杀。
    李棣听到了好多好多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往脑子里灌,他很想听清楚,可是耳朵却好像嗡鸣了。
    依稀之中有个人穿破了血色,几乎是连跑带跪的奔向他这边,那人一把捞起自己,力气特别大,勒的他骨头生疼。
    离的太近了,以致于隔着甲他都能听到对方急促鼓动的心跳声。
    李棣松了一口气,顺着力道靠在他肩上颈窝里,没有软软的头发,只有冰冷的玄铁甲胄。
    明明是一截冷骨,又为何会这么滚烫烫的他几乎不敢触摸。
    李棣启唇,一口浊血悉数流出来,好像还掉了几颗牙齿。他能想的出自个儿现在该有多狼狈,此番再见,真是在阎王手底下抢来的运气他闭眼温声细语“俏牡丹你怎么又不戴花”
    那人没说话,李棣忽然觉得自己背上很凉,一滴一滴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一颗心沉了沉,无端觉出了一些难过来,怎么自己总让他这么不放心呢
    他缓缓抬手拍了拍陈翛的背“却还要我来哄你吗”
    陈翛哑着嗓子,他的呼吸很重,整个人都呈着极度紧绷的状态。若是李棣能看到他的样子,便会知道几月不见,玄衣大人瘦了好些,也冒了胡茬,五官因为消瘦更加冷冽了许多。
    穿着朝服做了十多年文官的玄衣相今儿披了甲,他能镇得住沙场、他该是那个“玉面檀郎”、他驰援带兵,来了这活死人才会待的沙场。那么多人都在逃、拼了命的逃,唯有他、不管不顾的朝着这边来。
    李家小子不知道旁人遇到这样的情形该怎么做是要哭着喊着将人推走吗说你不要来,这里危险他说不出那话来,他卑劣的私心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一件事他来了,他觉得心里发酸发疼,却也根本没办法把人推开。
    他好像一直都没长大成天想着的,也不过是希望有这么一个人不丢了自己。
    那些未来得及挑明的情意,在这一刻都有了回答。
    “我给你传了那么多信,你怎么都不回真打算死这儿了你当真什么都不怕,莽着头往前冲,你倒是个没牵挂的,我”他话说的乱,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顿了顿,哽咽了一句,“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混账东西。”
    “嗯”李棣涩着声音,“我特别混账”他在重复着拍大人背的动作,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特别耐心。
    五脏六腑疼得要死,却还是想在他面前保留一些心气骨,也想叫大人不要这么生气难过。
    毕竟,他已经够疼的了,所以他不能再忍受。
    累累尸骨之上,长河落日圆,余晖下的城墙斑驳古朴。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同他一起坐在新月沙丘上,共同仰望着上京郦安的方向。
    曾经他也会纠结一个问题,这世上真的有无缘由的好意吗陈翛究竟为什么待他好,一再的纵容他
    所有的深情,都是常年的隐忍和不得所积下的。
    李棣一双眼尽数充血,看人也看不清,他叹了一口气,很长很长的一口浊气。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今日这样的情形下。
    命运弄人,正是如此。
    “别来无恙,不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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