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刀伤未愈,不宜饮酒。”
    常锦嗤笑了一声,晃了晃那瓶余下不多的烈酒,偏头瞧了李棣一眼“阎王爷勾魂索命也不耽搁它的事。”这人一身江湖习性,面相瞧着清冷,说话做事却不拘小节,透着一股随性。
    “这边境比郦安要辛苦许多,你还真能吃的下来这个罪。”常锦淡淡的瞧了李棣一眼,“听说你家诗礼簪缨,是世代的贵戚软骨子的文臣里倒还出了你这么一个有血性的,着实难得。”
    李棣听她话里话外对朝堂颇有不满,他笑了笑“你看不上做官的人”
    常锦淡淡睨了他一眼“当官的怎么挑粪的的又怎么与我有什么关系死生沾惹不到的人,我犯不着花时间记恨,累人。况且也没那闲嘴嚼旁人的事。”
    李棣哭笑不得,他捡起脚下一块小圆石,忽然想到了什么,扯出掖在衣襟里的一截红线。常锦看了一眼,道“你倒是跟人不一样,旁人戴玉,你戴石头”
    李家小子滞住了,他将红线重新塞回衣领子里,似笑非笑的噤声不语。
    常锦“怎么,我说错了”
    李棣缓缓将手里那枚小石子抛向远处,“没什么,只是我记得四年前,不现在来看已经是五年前了,也有一个人问过我同样的话。”
    “谁”
    李棣敛目“不留行。”
    常将军一愣,却是不说话了。她下意识的躲避李家小子的眼神,看向远处的大漠。一时间两人倒是无话可说了。
    “常将军,你跟霍姑娘是旧相识”
    常锦眼神暗了暗,她瞧着远方的黄沙,淡淡道“嗯,她在她廊州祖母家寄养过几年,几年前才回的郦安,我跟她算是有几面的缘分。”
    李棣“你的名号在江湖上很响亮,算是个义士怎么会想着来郦安”
    一点寡淡的月光照在了常将军的脸上,她五官素净,虽不难看但也不出色,从骨头里带着股孑然之气。
    常将军将所有的头发都束在一起,扯的头皮发紧,但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生的一头细软鸦发,风一吹就有细碎的绒毛挡在了额间。
    约莫二十多的年岁,面上神色却满是淡漠和无谓。
    女将军仰面饮了余下的酒,提着空空的酒坛子往营帐里走,也没回他的话。
    李棣看着常锦笔直瘦长的清冷身影,在寒月的映射下镀着淡淡的光,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久远的事。当初在郦安,常锦喊陈翛师父,难不成,陈翛也是个江湖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掐灭了,他也是昏了头,要是玄衣相都能是江湖人,那这世道也是奇了。
    李棣呆坐在沙丘上,失了一会儿神。说来好笑,他以前吧,总觉得陈翛是两个人玄衣和官和。可现在,他却觉得这两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
    怎么说呢就好像荒芜的大漠和皎洁的星月,本来就是一个地方的,融在一起,才是这平晋陂,才是他活了这么多年的壁州。
    那些新月沙丘弯成了浪,李棣看着看着,就设想到了往后的余生。他很想带着陈翛来一次大漠,想带他走出郦安的金銮殿。除了那身玄色衣袍,大人该是真正的云鹤,风起鹤唳,该在江湖上做个最清雅无双的人。
    李家小子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迟了好些年。
    变故是突生的,夜里敲梆子的卫兵起夜失手砸了脚,环着营帐的泄水沟里有几个黑影晃荡。长在水洼边上的几簇芦苇晃了晃,一个人影飞快从他眼前闪过。
    那起夜的士兵壮着胆子去看,只走了几步,忽闻一声野兽低鸣,只是顷刻间的事,一群巨物便扑到他面上,好端端的一张脸被啃食的鲜血淋漓。
    驻在原地的齐人皆被惊醒,梆子敲着皮鼓,嗡嗡的声音震的耳膜发痛。李棣在军营里向来浅眠易醒,还未来得及穿衣,军帐便被一柄长刀劈开,他顺手捞起环首刀,披着一身单衣便加入了混战。
    因是箭伤未愈,肩上那块地方毫不意外的裂开了,血水混着浓水往外淌,半臂黏黏糊糊,衣衫和皮肉粘在了一起。
    原本还算安宁的平晋陂自远处卷起了星火,在瞧清那些火源的时候,李棣一高悬的心算是彻彻底底的崩了。
    不远处的谢曜横刀砍倒一个越人,他站在高坡上,细眯了眼,只觉得鸡皮疙瘩纷纷炸了出来。谢三转过头朝着李棣的方向厉声道“是越兵越兵过了溯州涉水,此为大险将军,我们得撤兵了”
    三更之夜冷月高悬,这是越人的第十一次奇袭。
    作者有话要说硝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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