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用还未交出去的那笔尾钱向容温投诚讨好。

    来舜华殿之前,卫长史一直庆幸又得意自己足够机智,能及时发现容温与孙嬷嬷的这场较量,并作出应对措施。保全自身之余,还能更上一层楼。

    等听了容温方才那句话,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所有小心思,都没逃过容温的眼睛。

    “奴才奴才惭愧”卫长史再次给容温磕头,比以往每次,都要虔诚信服。

    “起来吧。”容温捧着白瓷茶盏,笑得漫不经心,“现在,你可以老实告诉本公主。海塔受你暗中蛊惑之下,究竟把支走的那四千两定钱,花到何处去了。”

    卫长史一脸讪讪,这事不光彩,他原本准备瞒着容温的。

    海塔寻的那两座破庄子,自然花不了四千两定钱,是他想推海塔一把,帮忙花了。

    “一切都瞒不过公主慧眼。”卫长史羞愧之余,难免惴惴不安,毕竟他这败的都是容温的银子,遂气弱低声说了几个字。

    容温听后,眼前一亮。非但没有责怪,还十分满意。

    低声嘱咐两句,卫长史才一脸微妙的下去了。

    夜里,容温梳洗过后,便缩进彩绣樱桃果子茜红锦被里。

    想着明日可能发生的事,一时睡意散漫。借着昏黄的烛火起身,自矮柜里取出一样东西来。

    她动作很轻,脸色也是小心翼翼的,似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其实那只是一只怪模怪样的泥雕胖娃娃。

    这只胖娃娃陪了她整整十年,但她并不确定,胖娃娃最初真正的模样。

    因为当年她醒来,第一眼看见这只泥雕娃娃时,它已脸颊变形,鼻子犹如平地,发髻更是掉得只剩小半。周身湿漉漉的,摸一把,一手的黄黑泥浆,是只真正的泥娃娃。

    只能勉强从还算完整的手脚身子,看出是个胖娃娃。

    哪怕她后来尽力修补过,胖娃娃的每一处,仍透着泡水后,未及时烘干重塑的落拓散垮。似乎稍微使些重力,便会碎成一滩烂泥。

    京中泰半人都知道,十年前恭亲王庶福晋晋氏意图引诱大公主落水,陷害嫡福晋。好在大公主聪慧,早早便识穿阴谋,没上晋氏的当,还反手把晋氏整治了。

    其实不然,十岁左右的容温,真的被晋氏温柔慈爱的笑容骗着了,落了水。

    只是她运气好,沉入水底晕死前,有人救了她。

    这只泥雕胖娃娃,便是容温没什么印象的救命恩人落下的。

    后来容温决定隐瞒落水为既定事实、还晋氏一条命时,便是这只泥娃娃陪在她身边。

    谋害皇嗣未遂与已遂,罪责全然不同。

    十年了,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再次踏进恭亲王府的大门,且是为这样的因由。

    好笑。

    京城的暮春时节,难得等来一场清风闲雨。

    容温耳畔伴着雨声,懒散歪在舆车上,由唐景行带着侍卫护送前往恭亲王府去。

    虽恭亲王府的帖子上写明,是邀公主额驸一同赴宴,但容温并没有使人去郡王府知会班第同去。

    撇开她实在不愿意再次与班第同车同行不谈;今日她又不是真心去赴宴应酬的,没必要拖家带口。

    况且,班第属于蒙古科尔沁的实权王公,手中有兵,实在不宜与满人王爷往来,徒惹皇帝猜忌。

    容温虽不喜班第,但她对护短爽直的多罗郡王很有几分好感,且先前还答应过多罗郡王会好生照顾班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容温是真心实意为班第好,才没知会他。

    谁知,有人不识好。

    容温的舆车与班第的马车几乎是前后脚,到了恭亲王府外的胡同口。然后被前面一长溜十多辆马车,堵得动弹不了。

    按理,容温的舆车外壁有公主府的徽记,走在路上,旁人见了,都会主动避开以免冲撞公主仪仗,决计不会发生堵塞这种事。

    但今日不同也不知京中是从什么时候兴起的规矩,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家宴客,都是设宴三日。

    一日广邀同僚,一日犒劳心腹手下,正日子则宴请亲戚族人同乐。

    今日,便是恭亲王府宴客的正日子。

    恭亲王府的亲戚族人,大半以上是皇室宗亲,个个身份不凡,谁也不用避着谁,可不就把路堵着了。

    而且,这恭亲王府负责引路的仆从也极不灵光,办事毫无章法。

    小半盏茶时间过去,容温的舆车还停在原处。

    容温撑着下颚,盯着小香炉里冒出来的轻烟,莫名有些焦躁。

    尔后,忽然敲响车壁,“去后面马车把额驸请来。”

    几步路的事,班第来得很快。

    容温今日心绪不宁,也懒得和他兜圈子,带着几分笃定问道,“你来,是恭亲王单独往郡王府给你下了帖子”

    班第冷淡颔首。

    哪怕容温先前已猜到了,此刻见班第颔首,心里仍难以抑制对恭亲王不齿,顿了顿,再问,“那你可知,恭亲王为何一定要请你来”

    班第目色沉寂,漫不经心道,“考授。”

    恭亲王想让满都护通过考授大放异彩,得皇帝赏识,自然少不了提前替满都护周旋。

    但无奈,恭亲王自己与本次负责考授的主考官温郡王关系平平。

    所以,只得把主意打到班第头上。无他,谁让温郡王是班第的亲姑父,且还十分欣赏班第呢。

    容温攒眉,“你既知道恭亲王的目的,为何还要来趟这趟浑水”

    “奉命行事。”

    “奉命”容温一怔,“皇阿玛让你来的”

    班第眼皮略撩了一下,没正面回答容温,只说,“马车动了。”

    按男女大防的理,男女客分开入府,不走同一道门。

    且进府以后,饮宴的地方分前后院,互不碰面。

    班第说马车动了,言下之意,便是问容温可说完了,他该走了。

    容温表情一哽。

    班第自觉的敲响车壁,示意乌恩其扶他下车。

    “且慢。”容温及时把人叫住,淡声交代道,“前些年,平吴三桂时,恭亲王曾在西南待过一阵子,迷上了食外藩流传而来的辛辣番椒。回京之后,犹爱用加了番椒的面食待客。你腿上有伤,切勿乱食。”

    容温是方才突然想到,蒙古人尤喜大块的牛羊肉与面食,出于好心,才有此叮嘱。但话说到一半,对上班第与乌恩其两双堆着诧异的眼,难免尴尬。

    想了想,赶紧补充一句,“免得加重伤处,让多罗郡王与老台吉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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