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颜推开他的手,“你不说,还不准我说啊。”

    蒋云初笑,“行,我是你的人了。”

    贺颜心里甜丝丝的,但面上终究有些不自在,转身翩然出门。

    蒋云初送到门外,看她走远才噙着笑回到室内,取出一张斗方。

    这一幅与送给她的一般无二,他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画上,小小的贺颜抱着一捧桃花,站在门前。

    看着画,思绪便飞回到了幼年时

    春日的清晨,他正在做功课,听到贺颜的脚步声在门前停下,望过去,见她一只小手将帘子掀开,探着小脑瓜向门里张望,唤云初哥哥。

    “什么事”他立刻走过去,抬手帮她撑着门帘,见她穿着嫩黄色春衫,葱绿色裙子,与时节相宜得很。

    “云初哥哥,我刚刚听说,东面那条河里有鱼。”贺颜说着,小手指向东方。

    她说到鱼字的时候,小嘴巴嘟起,唇角上方现出浅浅的小坑,有趣又可爱。他微笑,“那又怎样”

    “我们可以去钓鱼啊。”贺颜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好。”他说,“下午”

    “嗯”贺颜用力点头,绽出璀璨的笑容,大眼睛里似有阳光落入。

    他微笑,“回房吧。迟了花就不能用了。”

    “诶呀,我忘了。”贺颜蹙了蹙小眉头,吃力地归拢起怀里的桃花枝条,递向他,“给你的。”

    “不早说。”他连忙让她进门,将桃花全数接过去,转身放到桌案上,“你摘的”

    “是呀,桃园里有很高的凳子。”贺颜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再拍落衣服上的碎屑。

    他不难想象,她摘桃花辛苦又危险的情形,“以后别这样了。”

    贺颜用力摇头,“不要。很有趣的。”

    他找出一个花瓶,“那要记得带个仆人。”

    “好”贺颜笑着,“我走啦。”

    “回去做功课”

    贺颜点头,“要习字,画画。”

    他送出门外,看她脚步轻快地走远,折回房里,在花瓶里注了些清水,将花枝逐次放入。

    室内添了一抹春的娇艳。

    端详着桃花,他想到贺颜灿烂的笑脸,不自主地唇角上扬。

    午后,阳光怡人,他与贺颜坐在河边的柳荫下垂钓。

    河水清澈,水声潺潺,柳枝在风中轻轻摇曳。

    贺颜端端正正地坐在小马扎上,望着水面。

    乍一看是认真钓鱼,其实不是。他很快发现,她在对着水面思索什么事情。

    温书想家他猜测着。

    在他看,贺颜对他有些自来熟,性子迷迷糊糊,功课上却很聪明。不会哭鼻子耍性子。

    到庄子上有一段时间了,她从没说过想家,甚而没提过家人。看不出对环境的不适应,倒有诸多好奇。

    是早慧懂事,还是没心没肺他更希望是后者。

    胡思乱想间,那边贺颜鱼竿上的浮漂动了,她立刻站起来,适时地扬起鱼竿。

    “云初哥哥”她欢呼着拢住鱼线。收获了一条三寸来长的鱼。

    “行啊你。”居然能一心二用。他起身帮她把鱼放进小木桶,“真会钓鱼”对此是很意外的。

    “嗯”贺颜甜甜的笑着,并没解释什么。

    重新坐好,他递给她一个小水壶,“你的。渴了就喝水。”

    “好”她拖着长音儿应声。

    整个下午,贺颜就是这样,话比他还少。

    像小猫,聪明,安静,也,孤孤单单的。

    不知何故,一直就是那种感觉,想来温暖又怅然。偶尔自责,想着自己可以在当日对她更好一些。

    那天起,他与贺颜逐日熟稔起来。

    贺颜是因家中变故,被双亲托付给了陆休,随陆休到了三不管地界的田庄。至于他,本就拜在了陆休门下,当师父的要远行,他除了跟着他走,也没别的法子好想。

    双亲已然不在,只有堂兄堂嫂照拂,他们对陆休很放心,便遂了他的意。

    平时看得出,贺颜只将陆休当教书先生,存着一份畏惧,陆休也没耐心哄得她信任亲近。是以,有时候,两个人相处得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起初,陆休还将他们上课的地方分开,见他们熟了,索性让他们同在外书房上课。

    一天,贺颜上完课,行礼道辞的时候,陆休问道“今年五岁了”

    贺颜答是。

    陆休道“过两日,随我习武。”

    “啊”贺颜睁大眼睛,小脑瓜摇得似拨浪鼓,“不,先生,我不习武。”

    陆休扬了扬眉,“为何”

    “就不。”

    陆休端详她片刻,“这也是你父母和兄长的意思。”

    “好、吧。”贺颜拎着小书箱,蔫儿蔫儿地出门去。

    习武初期,枯燥且累。

    西跨院是贺颜习武之处,一天得空,他去看了看。

    贺颜正在扎马步,陆休窝在躺椅上看书。

    他一眼就看出贺颜的不情不愿,等她熬过规定的时间,走过去问她“不想习武”

    贺颜瞥一眼陆休,点头。

    陆休道“不想也得学。”

    他皱眉,“何必勉强”

    陆休睨他一眼,“你少掺和,一边儿凉快着去。”

    他见贺颜累得额头上全是汗,小脸儿通红,吃力地活动着双腿。

    他取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领着她走到丁香树下的石桌前,让她坐到石凳上,蹲下去,给她按揉双腿,“这样揉一揉,会好受一些。”

    陆休道“蹲完马步应该四处走动一番。”

    贺颜鼓着小腮帮道“累。”

    陆休语带笑意,“你个小气包子,跟我没完了”

    贺颜不吱声。

    陆休给他安排差事,“你每日上午腾出一半个时辰,陪着颜颜。”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但是一抬头,对上贺颜清澈的大眼睛,便改了主意,问她“愿意么”

    贺颜用力点头,“愿意的。”

    “那好。”

    陆休得寸进尺,“那你替我带她一阵。这个阶段,我教着也没什么意思,尤其她对着我,总是气鼓鼓的。”

    他沉默片刻,说好。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和贺颜每日在西跨院见面,她练功的时候,他温习功课。

    知晓她的不情愿,他便不赶进度,只让她先逐日适应下来。

    陆休隔日来看看,见状蹙眉道“你们俩合伙儿敷衍我是吧”

    “才没有。”贺颜说。

    他则说“急什么”

    陆休给了他一记凿栗,却也没再说什么。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他留意到,贺颜仍是绝口不提亲人,而对于现状,是有着隐而不发的小脾气的。

    他感觉不妥,却不便出言探寻。

    时光如水,从容流转至芳菲四月。

    这个月休沐日,贺颜情绪愈发不对劲,连陆休都察觉到了。

    陆休斟酌一阵子,把两个学生唤到面前“我去城里一趟,你们随行。”

    蒋云初要添置文具,当即称是。

    贺颜则说“不去。”

    陆休扬了扬眉,少见地出言哄道“我给你多买些礼物,成么”

    “不去。”贺颜长而浓密的睫毛忽闪一下,看向蒋云初,“云初哥哥也不要去。”

    陆休牙疼似的吸进一口气。

    他问“为什么”

    “你不要去。”

    他要是不去,过两日,习字作画的纸笔颜料都会缺东少西。旁的也罢了,能让随从代办,颜料却是需要自己亲自挑选。

    他给她一个笑容,“我快去快回。”

    “哦。”贺颜跑出陆休的书房。

    陆休和他策马出门的时候,贺颜站在外院的梧桐树下,踮起脚尖,瞧着石桌上的一局残棋。

    该是看不懂,挥手把棋局拂乱。

    陆休皱眉,他先一步道“先生先走一步。”

    陆休吁出一口气,拍马出门。

    他跳下小马,走到贺颜近前,“一起去”

    贺颜毫不犹豫地摇头,“不。”

    “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帮你带回来。”

    “没有。”贺颜低下头,小声音仍然如出谷黄莺,却显得没好气。

    “”搁谁也尴尬了,他问,“我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贺颜并不看他,“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同样的,你就不能听我和先生一次”

    “不是说,我是这儿的少东家,你客随主便一次不行吗”

    “不行。”他半真半假地道,“贺颜,这种话其实有些伤人。你若是认真的,我走了就不回来了。”他在庄子上,并不是白住,只是与她说不清楚罢了。

    贺颜仰头看着他,半晌闷出一句“那你走吧。”

    他默了片刻,上马离开。

    他七岁,也是有脾气的,开始盘算另寻住处。

    但是,越往前走,越是挂念贺颜。

    小姑娘找茬是不对,但是,想到她送桃花当日的乖巧可爱,便如何也不能长久的生气。

    得回去问问,她到底有什么心事。

    他吩咐小厮代替自己去买文具,掉头返回。

    长空无尽,连绵起伏的绿野之中,黄土路蜿蜒曲折。

    远远地,他望见了那个小小的人。

    她正闷头拍打衣服,又检查自己双手。

    他催促马儿加快速度,离她近了,跳下马,快步走向她,“怎么了”

    贺颜将手背到身后,看着他,大眼睛里氤氲着水光。

    他将手伸向她,“来,带你回去。”

    贺颜扁了扁嘴,晶莹的泪珠滑落到腮边。她不肯哭出声,却克制不住抽噎声。

    他见状,蹲下去,不知如何宽慰,只抬手给她拭泪。

    反倒惹得她小声呜咽起来。

    “好了,不哭,是我不好。”这情形下,除了无条件认错,他并没别的法子。

    贺颜的眼泪掉的更凶了,“我出来追你摔倒了。”她给他看擦破皮的小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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