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京城,燕剪春风,杏花如雪。

    一辆黑漆平头马车离开长兴侯贺府,去往翎山书院。

    贺夫人坐在车里,看着自己的手,出了会儿神。

    三十五岁的手,与四十多岁的手,是有些不同的。

    这是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已经活过一世,带着所有记忆重获新生。

    前世是怎么死的在外人看来,她一定是被蒋云初活活气死的。

    蒋云初,与她的女儿贺颜青梅竹马的人,在贺颜红颜早逝后,成了嚣张冷血的佞臣。

    他做的一些事,现在想起来,仍是气血上涌。

    生气,可也只是生气,并不恨他。

    她恨到骨子里的人,是夫君贺师虞。

    前世,贺颜十四岁那年,蒋家陷入一场风雨有官员检举蒋云初的堂兄通敌叛国。

    名为检举,实则谁都知道是捕风捉影的诬告,就算如此,皇帝还是下令彻查,给了蒋家一场无妄之灾。

    随着越来越多的族人入狱,蒋云初斡旋无果,索性进宫面圣。他与皇帝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没几日,蒋家的人出狱,蒋云初有了一次远行。

    临行前,蒋云初到贺府内宅辞行。

    那日贺颜也在场。

    眉眼漂亮至极的少年站在贺夫人面前,说“此次离京,便是三二年的销声匿迹。我自知此时提亲不合时宜,却只能如此。夫人可否成全”

    贺夫人笑了。

    两个孩子结缘那年,他七岁,贺颜五岁,源于一同受教于名士陆休。

    他出自临江侯府,幼年时双亲突逢变故,双双离世,五岁便袭了侯爵。

    论样貌,是万中挑一的出色,论才学,文武双全。

    非要贺夫人挑什么不好,便是他自幼惜字如金,性子过于清冷了些。可那又算什么贺颜喜欢他,喜欢到了骨子里。

    “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倒是难得。”贺夫人打趣蒋云初。

    少年笑若春风,“关乎颜颜,让我说上三天三夜也成。”

    贺夫人轻笑出声,正琢磨着委婉应下的措辞,一旁的贺颜已走到她身边,“娘,您要是不答应,我就要跟着他跑了。”

    贺夫人气得嘴角一抽,抬手赏了女儿一记凿栗。

    贺颜笑靥如花,摇着她的手臂撒娇,“我都这样儿了,您就也别矜持了。”

    贺夫人瞪一眼眼波温柔似水地望着贺颜的蒋云初,“还不快将信物拿来”

    蒋云初忙奉上祖传的鸽血红宝石佩饰。

    贺颜摘下贴身佩戴的玉牌,交给他,“这是贺家与你交换的信物。”

    贺夫人横了女儿一眼,继而看看站在一起的一对璧人,又笑,道“亲事暂且就这样定下来,等你回来之后,我再告诉外人,我家颜颜已经名花有主你在外要是胡来,今日的事,便不曾发生。”她不能让这小子有恃无恐。

    蒋云初深施一礼,“得您首肯,我已知足。”

    随后,他离京远行,贺颜则回到翎山书院,身份从学生转变为掌书、讲书。

    贺颜的做派在贺夫人看来,仍是数年如一日的矛盾才思敏捷,待人处事一时聪慧流转,扮猪吃虎,一时又迷迷糊糊地吃瘪。索性无大事。

    而庙堂之中,则是风云骤变皇帝听信谗言,废太子,明里暗里,并不隐瞒立梁王为储君的心迹。

    一时间,梁王府车马盈门,为诸多官员攀附。

    贺夫人暗叹皇帝有眼无珠太子德才兼备,岂是行事下作的梁王所能比的

    另一面,对于女儿的姻缘,她想的始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没有过出意外的隐忧。

    然而,意外还是来了。

    那晚,贺师虞命人接贺颜回家。

    贺颜行色匆匆地进到正房,请安之后,困惑地望向父母“爹、娘,管家说你们有要事知会我。”

    贺夫人一头雾水,望向夫君。

    贺师虞沉吟道“蒋云初已经离京两年,他到底去做什么了”

    贺颜抿了抿唇,“爹爹,我不能说。”

    贺师虞神色一整,“他可有信来”

    在一向宠爱自己的双亲面前,贺颜没掩饰眼中的痛楚、担忧,随即语气坚定地道“他会回来的。”

    “你等他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贺师虞道,“而今,皇上要为你和梁王赐婚。”

    贺颜身形一震,睁大了眼睛,“可是,我已经与蒋云初互许终身。”下一刻,她惊惶地望向母亲,“娘,您知道的,对不对”

    贺夫人忙道“我与你说过,云初亲自上门提亲,我已应下。”

    贺师虞哼笑一声,“口说无凭。”

    贺颜急切地道“有信物,娘,您放哪儿了”

    贺夫人已经乱了方寸,想起身,却动弹不得。“在”她吃力地转动脑筋,“在我妆台的暗格里。”当初担心下人知情后声张出去,便没存入库房,一直放在手边。

    贺颜去了寝室,片刻后回转,将鸽血红宝石佩饰捧在手里,给父亲看,“这是蒋家的信物。我从小佩戴的玉牌,在他那里。”

    贺师虞不为所动,久久地凝视着女儿,“抗赐婚旨是什么罪过,你可知道”

    “可是赐婚之前,不是要询问有无婚配么”贺颜轻声反问,“我不是已经定亲了”

    贺师虞叹息一声,“贺家不承认你曾定亲。便是定亲了,也要成为过去,不能作数。”

    贺颜身形晃了晃,好半晌才讷讷问道“只因为梁王将要成为太子”

    “不错。”贺师虞走到女儿面前,“你该知晓,如今梁王在朝堂说一不二,皇上对他的主张言听计从。不出意外的话,册立太子、赐婚的旨意会在同一日下来。颜颜”

    “不”贺颜打断他,双眸因愤怒、伤心闪着寒芒,如同寒月夜里最亮的星子,“不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

    贺师虞见状,因着意外,规劝的话一时哽在了喉间。

    贺颜哀哀地看着父亲,语声已有些沙哑“我和他,我和蒋云初是怎么结缘的,您还记得么

    “我五岁那年,哥哥与杨阁老幺儿起了冲突,失手将人打伤。言官弹劾您教子无方,那时皇上又蓄意打压勋贵世家,便使得两家之间的一桩小事被数倍夸大,您与娘、哥哥竟不明不白地进了大牢。

    “我是最幸运的。您与娘有先见之明,事发之前,便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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