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不作声地脱掉鞋袜,先把湿淋淋的书包外套放到一边,关窗拖地,再回浴室里把自己收拾干净。
敖珀始终没有回来。
雨势比先前几次来得更加猛烈,持续时间也更久。
蒲小时边做作业边听收音机,主持人放了会儿抒情音乐,感叹今年雨水比以前要充沛太多。
怎么觉得哪儿不对劲。
她没有多想,写完一张卷子又换一张,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啊啾”
敖珀靠在门边,抱着手看她。
“感冒了”
“你回来了”蒲小时又被吓一跳,扭头看窗外的雨势,果然已从瓢泼大雨的高峰转到收尾阶段。
“嗯,刚忙完。”敖珀并不隐瞒,转身去了厨房“出来。”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心里又开始慌起来。
颇有种凡人在触碰未知时的忐忑茫然。
等会他他不会要变身吧
或者又变成昨天晚上银发龙角的样子
睡着了看见是一回事,现实里亲眼看见的冲击力要更强啊。
蒲小时虽然有点想躲他,还是怂怂地去了客厅。
刚好就看见敖珀捧了几个厚壁酒杯出来。
“我,我不喝酒,”她惊慌道“你有事说事就行。”
“谁要喝酒了,”敖珀瞥她一眼,指节敲敲椅背“坐好,给你拔火罐。”
蒲小时
她突然心虚起来,坐在椅子上脚都不敢晃。
“我,我今天带伞了。”
“我知道。”少年站在她的身后,用食指拂起她垂落在脖颈旁的碎发,指尖大致探了下穴位。
“可能有点疼,等一会就好了。”
“不用拔吧”蒲小时绷住一口气,脸都快鼓起来“就淋了一回雨,我回家就洗澡了。”
少年语气夹杂着淡淡无奈。
“你确定只淋了一回”
那那确实
寻常的玻璃杯边缘太薄,业余人士折腾来去容易迸的人一脖子血,活像什么大型谋杀现场。
敖珀用筷子夹了一撮棉花烧杯子,往她后颈两侧各贴了个火罐。
蒲小时也是没想到自己十六岁就喜迎中老年保健必备项目,缩着脖子不敢动。
灼热空杯贴紧皮肤的那一刻,整块皮肉瞬间被负压吸起,所有毛孔同时强制张开。
“疼,疼”她拧着椅子角道“嘶”
敖珀拎了另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心平气和道“上课写纸条不好,以后专心听课。”
等等,你从进门起重点就不太对
现在要讨论的是拔火罐和传纸条吗
蒲小时注意力被立刻转移,抓着两个椅子角道“我昨天晚上做梦,真是你救我逃出去”
少年从容颔首“不用谢。”
“你你是龙”她扶着脖子去看窗外的中雨,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龙还需要上学考试啊”
“只是试炼,”敖珀平静道“我是来守城的龙。”
不对,施施他们说,八仙城已经有
“我守的是琼城。”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沉着道“守的是你,你们,和这座城市的所有人。”
蒲小时这会儿连脖子都不疼了,哭笑不得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交通方便大家也互相照应着,能出什么事啊”
虽然说往年也有水灾泥石流之类的,但也不至于整个城市都进入危险状态吧。
她并非不敬神明,只是还陷在现代人的固有思维里。
科技似乎已经无所不能了,像新时代的又一类神祗,可以呼风唤雨,几乎无所不能。
而且在蒲小时的印象里,灾难似乎都是其他人的生活里的残碎片段,是遥远又空白的许多条社会新闻。
她此刻无法体会他的情绪。
敖珀深深看她一眼,起身去摘她后颈的玻璃杯。
“好点了吗”
“呼”蒲小时松了口气“呼吸顺畅很多。”
“再深吸一口气,”他把双指按在她的额前,清冷道“准备。”
什么
她额前突然传来两点灼烫,灵魂就像被猛地往后一拽,意识瞬间抽离。
和神经的反应不再真实,五感和记忆都变成虚无缥缈的存在。
她像是被卷进漩涡,在急速又狂乱的激流里神思一片空白。
“睁眼。”敖珀抽回两指,低沉道“你现在看到的,是半年以后的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