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解宏远一眼扫过,座上五人,都不过弱冠年纪,有两人他依稀见过脸,大致知道他们师出何处,还有两人他从对方的装束中判断出所属门派,另余一人,他既无印象,又无从判断。

    那人的席位正对解宏远,五短身材,生一张团团的圆脸,面庞大而五官细小,双眼更是仿佛被两颊上的肉挤得无地自容,而几乎成了一条中间略断的缝。

    鼻梁扁塌而鼻翼多肉,嘴小如粒却凸起,两片饺子似的耳朵贴在大脑袋的两端,虽无残损,却也难看得让人一见难忘。

    解宏远并非以貌取人的庸俗之辈,然此人的相貌实难不让他心生厌恶,他只觉得与此人相较,洛尘那疤痕累累的脸都堪称英俊。

    他本不欲多看,但这人的来历成谜,雷震北也只是介绍了其人姓金,从京城那来,解宏远知道有人刻意易容成丑陋的模样,旁人连多看一眼都恶心欲呕,就更不会发现其伪装。

    酒席间解宏远不时留意那金姓之人,尤其是推杯换盏之际,他游荡江湖以后,机缘巧合,也曾习得点易容奇技的皮毛,知道制作得再精致的人0皮面具,纵使真是剥除人皮而成,足够以假乱真,然由于要浸泡防腐药物的关系,与真实的人脸总有细微之处的差别,特别是面具沾水之后。

    那金姓之人貌虽不堪,也不多话,性情却颇为豪迈,席间开怀畅饮,毫无顾忌,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对面一双凌厉而审视的眼。

    解宏远自认观察入微,可他也未能从觥筹交错中发现任何端倪,只有越看越厌烦。

    这整场酒席,佐酒的除了江南鲜味,便是雷震北对诸位少侠花招百出的阿谀奉承,其态度之谄媚,言语之夸张,简直到了溜须拍马的程度。

    这不禁让解宏远暗暗称奇,雷震北在追随范总镖头之前,就已经是靠着家传铁拳名扬江湖的人物,而眼下这座中之客,除了解宏远外,其余五人,不是初出茅庐籍籍无名,就是虽有点名气,却不甚响亮,更别提若照年龄辈分,他们都得奉雷震北为尊。

    事出反常必有因,解宏远决定静观其变,他神色自若,谈笑风生,对雷震北的恭维和敬酒照单全收,不多时,也像其余五人一般现出些许醉意来。

    只是解宏远万料不到,那变数居然是自他身上而起。

    说来也是可笑,解宏远空有千杯不醉的酒量,偏偏是有个沾了酒便脸红的毛病,虽说这样的人并不少见,坏就坏在解宏远肤白如雪,眉目又清秀过人,这几轮酒喝下来,只见红霞满布,堪比精心妆容的闺阁粉黛。

    席中便有两人,一是鹰钩鼻的灰袍青年,姓石名子平,衡山剑派的弟子,和另一个年龄看来最小的华山派弟子肖阳夏,借酒壮胆,出言不逊,找起了解宏远的麻烦来。

    石子平坐在解宏远的右首,醉醺醺中手肘撞向解宏远,解宏远只当他无意,稍稍一让,没当回事,不道那人却不依不饶地转了身来,两眼迷离,对解宏远蔑然一笑,老大不客气地冲雷震北道“雷大哥,咱们这次的护镖小队,怎么着还有姑娘”

    雷震北等几人都知石子平在挑衅解宏远,并没有发笑,唯独那肖阳夏没能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还不算完,他直勾勾地盯着解宏远,火上浇油地又添了一句“逍遥寻欢客,这名号委实特别,寻欢寻欢,这一路能与解兄同行,想必极有乐趣。”

    解宏远这“逍遥寻欢客”的外号,无关他武功人品,得来全因他惯于流连花丛,这在江湖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尽管解宏远不以为忤,但一个武林后生当面道出这个名号,其间嘲讽之意毋庸赘言。

    主人雷震北干笑两声,正欲出面打圆场,解宏远却先向他看来,唇角挂笑,温言软语地问道“雷总镖头,敢问这护镖小分队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啊,”雷震北见解宏远无心计较他人的冒犯,暗地里松下口气,稍稍把脸色一正,道,“这原是范总镖头的主意,镖局的镖师、趟子手和前来相助的江湖朋友,分作两队出发。大队人马亮镖旗,一路吆喝,不匿行踪;咱们这队则假扮作商旅,悄悄上路。”

    解宏远闻言点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确是个好主意。”

    他正想顺水推舟地问雷震北那镖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及“天虎镖局”究竟因何事与“云碧宫”结下梁子,哪料到话还没出口,那不甘寂寞的石子平倏然一爪向他抓来,解宏远这回没再客气,避开的同时,酒盅在手,挥洒开去,结结实实地泼了石子平一脸。

    石子平被那酒液逼不觉闭上双目,从桌旁退了两步,解宏远仍不理会他,径自向雷震北道“雷总镖头,这位石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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