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矿山的最下面, 是漆黑的矿洞。
    轰隆隆下降的箱笼,仿佛一首诡异的安眠曲。
    宋让没有闭上眼睛, 他仰着头, 看向上空, 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渐渐扩大。
    最后的时刻, 他看见了爬出箱笼悬挂在半空的陆夜白。
    他也看着他。
    明明一片漆黑, 他却能无比清楚看到他的表情。
    就和那一次他给陆夜白母亲送药, 被他当场抓住的时候, 也是那样的表情。
    虚情假意的痛惜, 沉默的冷酷,几分做贼心虚的回避。
    那一次, 陆夜白没有听他的解释, 只说按照规矩断他的手。
    明明倨傲而又冷酷, 呼吸和绝情中偏偏混合着同情。
    明明是他, 是他带他回来, 告诉他如何在父亲脚下活下去, 是他教他用枪, 教他用刀,教他要听二娘的话, 是他是他, 让他从那个流落街头的私生子变成了一个做事顾忌而又愚蠢的人
    那个老女人要用药, 因为只有药才能让她活下去,只有药才能让她乖乖留下来。
    他做的,不过是满足她。
    第一颗药又不是他给的。她的上瘾又不是他造成的
    他凭什么怪他
    陆夜白, 那个懦夫,他不敢去听他剩下的话,只想用疼痛和沉默让他闭嘴,他定是怕了站在我们身后的那个老男人,是不是
    懦夫他才不怕
    有本事他就不应该断了他的手让他说不出话,他应该在一开始,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要了他的命。
    宋让的呼吸和眼睛缓缓适应了黑暗,在深深浅浅的黑中,是斑点的淡光。如同沉默的星。
    让人想起某一个漂亮女人的眼睛。
    在看不见的深处,沉寂的尸体被老鼠啃噬的窸窣奔忙声如同一支不成曲调的安魂音。
    新鲜的血肉刺激了地下的捕食者,一只红眼睛地鼠小心翼翼靠近,零落的胡须在漆黑地面那只苍白的手指上试探。
    半晌,它试探着张口,小心翼翼对准,狠狠咬了下去。
    死并不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已神魂飘荡的宋让似乎又有了一点力气。
    这一点微弱的动反而刺激了老鼠,让他误以为同类的争抢,反而更快更凶的啃噬起那只修长的手指。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了极致,周围一切动静都成了无法忽略的白噪音。
    宋让听见自己的身体的碎裂声,也听见了最上面说话声。
    那些他曾经忠诚而驯服的下属,被齐齐关押在这废弃的小楼里,外面是两个雇佣兵看押,而其他人早已经离开。
    他的二哥,甚至带走了那个肮脏的女人,也不肯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黑漆漆的洞口上面是明亮的光。
    他听见有人说。
    “宋先生现在是不是在那下面啊。”
    “是。”他在心里回答了一声,然后用最大的声音补充,“要是你们现在救我出去,我将我所有的钱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们。”
    他嘶喊着,大叫着,挣扎着,愤怒着,而又恐惧着。
    但用了所有的力气,在捕食者看来也不过是微微动了动嘴皮。
    诶。那嘴唇看起来似乎更加不错,大部分的哺乳动物都是色盲,老鼠也不例外,但它有敏锐的嗅觉,从那张柔软嘴唇涌出的温暖液体吸引了它,它放弃了啃了一半的手指,敏捷跳上了宋让的修长的腰,宽阔的肩膀,优美的脖颈,带着微青的下巴,然后曲腿坐在了他的脸上。
    温暖的触感。
    老鼠垂下头,又站起来,窸窸窣窣闻着,嗅着,长长的胡须抖动着。
    而在百十米以上的地面,此时的小楼二次坍塌留下的框架屋舍里,是矿区的打手们,各色肤色各种表情被推在一起,他们悄声议论着,有人在盘算着可以出多少钱换自己一条命。
    还有人在默默回想着之前被带回来那个女人,被哪一些人欺辱过,如果报上名字,能不能换回一条命。
    还有人一会看一下外面看押的兵士,想着怎么能讨到一条活路。
    在众人的各怀鬼胎中,忽然从某一个地方传来一声沉闷的惨叫。
    这惨叫短促而又沉闷,如同众人心底的声音。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转过头去,面面相觑。
    四周并没有异样,很快,他们再次转过头,再次回到刚刚的冥想中。
    只有曾经做过宋让司机的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然后慢慢低下了头。
    桑姆城只有一座医院,一个手术室,而且晚上不上班。
    医生从很远的家里被拎过来后,瞌睡醒了一半。
    等他看清等在手术室前面的人和装扮后,被吵醒的怒气少了一大半。
    纳薇拉的耳朵被炸伤了,头上砸了个大窟窿,先送了进去。
    季微雨浑身是伤,昏迷不醒,也送了进去。
    季挽澜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上面的灯亮起来。
    这才退后两步,松了口气,她抬头看陆夜白,轻轻笑了一下,陆夜白也看着她,跟着笑了一下。
    他极少笑,一笑之下眼睛便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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