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善喉头一哽,正要说什么,忽而铃声大作,一下子打破了屋内虚伪的祥和。
    是安保负责人打来的,语速飞快地告诉他徐穹快不行了。
    “立刻叫救护车。”梁嘉善沉声说完,目光定定地落在梁清斋执棋的手上,“爷爷,徐穹出事了。”
    一颗棋子滚落到地,徐董事长骤然起身,疾言厉色道“他现在在哪里”
    先还一派和睦的氛围立刻变得波诡云谲,徐董事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梁瑾联系安保,安排车子立刻将徐穹送去医院。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响彻在梁家别墅上空。
    当宾客们反应过来那是枪声后,整个局面彻底陷入了混乱。
    梁清斋历经多年商场风雨,什么难坎没有遇见过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梁家,将宾客全都集中在主会客厅,保安们进入一级警备状态。
    剩下就是公关的事了,后面一直到过了凌晨,始终没有再出现突发情况,就有人开始怀疑先前的声音不是枪声,而是响炮。
    之后果真有个家伙跳出来承认是自己放的炮,原本想给梁老爷子一个惊喜,没想到吓坏了宾客,他一时间没敢承认。
    一桩闹剧就此惨淡收场,宾客们受了惊,仍要顾全梁清斋的脸面,纷纷接受“放炮”的说辞,第二天城中依旧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梁家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静谧的夜,茶室里只余两人。
    梁清斋一把拂去残局上的棋子,怒喝道“你疯了吗居然在家里对人下手谁让你带枪进来的”
    “不带枪怎么为您办事”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道,“我从十八岁就配枪了,这事您知道的。”
    “住嘴,梁宥你不要以为给我办事,就可以肆无忌惮。”
    “我怎么敢。”
    见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梁清斋似也习惯,知道发怒没有用,很快平静下来,问道“徐穹是你做的”
    “不是。”
    “那是谁除了你,还能有谁在我们梁家做出这种事来”
    梁清斋显然不相信这个男人的说辞,在他看来,面前这条野狗自从长成一匹狼,就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了,阳奉阴违是他一贯的做派。
    梁宥勾勾唇,终于换了个姿势,走到梁清斋面前坐下,捻起黑色玉石棋子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怎么只有梁瑾说的话是真话,我说的话就是假话哪怕我为您杀了那么多人,您心目中的儿子也只有他一个人,是吗”
    梁宥话音里带着一丝戏谑“我已经提醒过您,舒家那个女孩不简单,她极有可能就是金原的女儿,可您不信。”
    “信你让我怎么信你当初在西江,信誓旦旦告诉我金原一家三口全都坠河而亡的人是不是你过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你却突然告诉我金原的女儿还没有死,当年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就是舒家的女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还即将和我的孙子结婚,你说说,这让我怎么相信”
    十五年都没找到名单下落的窝囊废,让他怎么相信梁宥却道“您想过吗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知道漏了条鱼是他的疏忽,可这其中最大的“骗子”,难道不是梁瑾吗
    当年梁瑾和舒杨谈婚论嫁的时候,曾因为西北的生意和金原走动频繁,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个女孩就是金九,可他却瞒了下来。
    舒杨说是在南边领养的女孩,这么多年他们从旁看着,那女孩纵是漂亮过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并未有什么出格的表现。
    如此一来,梁清斋更难相信舒意就是金九。或者,他更不愿意相信的是,一个自小养在身边疼爱器重的儿子,居然居然配合舒杨向他撒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
    他顿觉荒唐,也感愤怒,手不住地颤抖。
    梁宥转而想起什么,倒是明白过来“肮脏的事都交给我来办了,您那个儿子知道什么他知道您让他和金原合作,根本不是为了西北的生意吗他知道是您派我去杀了金原一家吗他知道您觊觎秘密名单里的泼天巨富吗”
    梁宥往椅背一靠,扔掉手中的棋子,哗啦啦的响声中男人声音冷酷,“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往情深地维护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已。他哪里是想保护金原的女儿,他想保护的是舒杨的女儿。啧,多么让人感动的痴情,您不觉得讽刺吗处心积虑筹划的阴谋,居然就坏在亲儿子手上,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您对金家做的那些事,又不知该怎么想您”
    “你住口”
    梁清斋颤颤巍巍地起身,指着梁宥痛斥道,“这是我们父子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只要记住,你是我养的一条狗,一条必须听我的命令行事,你的母亲才有可能从阴暗的角落见到阳光的狗而已。我让你找秘密名单的下落,让你寻访赏金猎人,不是让你把麻烦带到家里来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事,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
    梁宥捏了捏下巴,忽而吐出口痰“不要提我的母亲,这是你我的约定,我出于养育之恩帮你干龌龊的事,你将深爱着你的我的母亲扶上正妻的位置,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你梁清斋穷困时期不离不弃的女人,这是约定,也是交易,不要站在至高处指责我。比起你人格上的龌龊,我比你不知崇高到哪里去。”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证据在哪里”
    “还不够明显吗一个普通的女孩身边会出现这种高手吗可以避开安保视线,把徐穹搞得半死不活,还当场杀了我一个手下。加上边境的两个,已经足足三个了。我必须提醒您,金九并非善类,那个男人更不简单,他不怕杀人,甚至手段非常残忍。”
    梁宥绷着脸说完,“您再这样下去,梁家迟早有一天玩火自焚。”
    梁清斋还是不愿意相信梁瑾欺瞒了他,破罐子破摔道“我不管她是不是金九,是不是赏金猎人,也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用什么方法,给我找到秘密名单里那笔财富的下落,我会履行约定,让你妈进我梁家的门。不过我听说她这两年身体不太好,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梁宥,已经十五年了,你最好快点让我看到你的本事,不要连最起码的一条狗都做不好。”
    梁宥似乎早已习惯他的羞辱,这个男人除了表面光鲜,内里早就被啃噬得骨头都不剩了吧也是稀奇,这样的人偏偏那么看重梁瑾这个儿子。
    梁宥轻笑了笑,起身朝外走去。忽而想起什么,他停下脚步,“哦,忘了提醒您,您的宝贝金孙似乎很喜欢那个女孩。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是您在追杀她的话,这游戏可就好玩了。其实我也挺纳闷的,您这么薄情的人,怎么生出的儿子孙子都这么长情梁嘉善就罢了,梁瑾恐怕到现在还爱着舒杨吧你说奇不奇怪。”
    他说完直接推开门。
    骤然涌进的狂风里,梁宥久困于黑暗的眼睛因不适微闭了闭,再睁开时,多年捕猎练就的敏锐,让他捕捉到一道消失于墙角的影子。
    在这场对话进行的同一时间,或许更早一些,在枪声响起的时候,舒意醒了。
    她睁开眼,透过还没来得及关上的车门,看到茫茫黑夜里乘风而来的两道身影。
    门厅的光收入一道窄小的缝隙,犹如一扇在地狱打开的门,照亮他们的轮廓,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
    一柄锋锐的剑藏入鞘中,剩下的是无边的温柔,他扑到车边解开了她手脚的束缚,而一坛封藏的酒揭了盖子,得来的却是浓烈杀欲,他朝驾驶座里正要发动车子的歹徒掠了过去。
    对方扣动扳机,子弹瞬间没入鲜活的血肉之躯。
    她遽然起身,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用身躯消去了第二声枪响,然后长驱直入扼住对方喉咙,三秒之后一具尸体无声无息地倒在车下。
    车子离弦而去,在空旷的黑夜疾行。
    不知过了多久,又到了哪里,车子才停下来。舒意疲惫地靠在车窗上,一路紧张的逃亡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处,而她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活过来了,没事了吗真好。
    她如此想着,终于闭上眼睛,然而一滴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祝秋宴,你到底是负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越来越紧张了,嗯我要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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