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比呢。”
    我一顿,慢慢地转过头,望向他。
    是啊,为什么呢
    如果是以前的我,估计早在能下床的那会儿,就已经找理由、没理由也会创造理由地偷偷溜过去看他了。退一万步讲,就算行动上没好意思迈出脚,刚才逮到亚连肯定也会一通问的。
    但我却没有。
    可是为什么会没有呢
    因为畏惧。
    我垂在身侧的手条件反射地动了下。
    正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要清楚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我才不敢去面对他。
    书人一族的眼神那么好使,我怕被他看出来。
    看出来这在我心中横冲直撞的、很多时候压都压不住的、深黑的戾气。
    不知道为什么,唯独不想被他看出来。
    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本来是打算留到最后压轴问的,结果一聊起来就给忘了。”
    “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亚连失笑,“不过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关系还真好啊,我现在终于有点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拉比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合着你以前都是不信的吗”
    “因为那时候,塞西的眼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嘛,不像现在,只要一提到拉比,眼底就会生出光来。”
    “突然变得好文艺啊,亚连。”
    “嗯为什么要摸我的额头干嘛啦才没有发烧呢”
    “等等,果然还是有哪里不对既然你以前一直都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拉比,那为什么还要一直地帮我出谋划策就不怕这样会让拉比反过来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我吗”
    “那不是,”亚连的目光心虚地游移了一下,“那不是觉得,无论你怎么折腾,拉比都不可能会喜欢上你嘛。”
    我“”
    我“”
    虽然但是,也不带、也不带这么看不起人的吧
    和亚连分开后,我想了想,并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去了师父那里。
    冷静下来一捋,我才发现自己不只没来得及和师父说那个莫名其妙的歌声和罗德梦境中的老房子,甚至连阿妮塔小姐提到的照片的事也给忘了。
    只是没想到师父并没在教团给他安排的房间中,我第一次去就扑了个空。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几天中,无论我什么时间突袭,得到的回答保证都是
    “元帅又去喝酒了。”
    “元帅之前回来过,但现在又出去了。”
    “元帅还是不在。”
    “你要是再早来个五分钟就好了。”
    “元帅刚走。”
    以至于我每次去,都只能和科姆伊派来保护师父的年轻卫兵进行无比尴尬的对视所以这所谓的24小时保护,其实就是来看大门的吗
    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只好麻烦门卫转告师父,让他回来了务必找人去叫我。
    但这都好几天了,我也还是连一次传唤都没有接到。
    我严重怀疑师父他就是故意不想见我。
    以前倒还好,没什么所谓,但今时不同往日,我这还急着和他说正事呢。
    可问题就是,我也不是没在师父的房门口蹲守过,但只要我蹲着,师父他就真能坚持一晚上都不回来,我也没办法啊。最后实在无事可做,去赫布拉斯卡那里重新测了同步率之后,我便干脆窝在房间里研究起了自己的圣洁。
    和一直以来猜测的差不多,同步率一经提升,能操纵的范围便扩大到了全身现在不只有手臂,其他部位流出的血,通过短期的密集训练后,也差不多都做到了操控自如。
    啊真是太不容易了。
    时隔多年,继除我以外的所有人之后,我终于也跟着光荣地迈入了圣洁的第二阶段这道门槛。
    这无疑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但高兴什么的没感觉到,反而迎头砸下了巨大的空虚和茫然。
    我觉得自己有点想拉比了。
    我想去找他。
    据亚连说,拉比和神田现在都还被关在病房中,因为之前的偷跑未遂,目前正是护士长的重点监视对象。
    也就是说,只要我去探病,我就能看到他。
    但我却一次都没有去过。
    从小到大,总有些时候会让我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比如教团每次举办葬礼的时候,比如看到斯曼被蝴蝶吞噬的时候,又比如和船员们在海上的那次诀别。
    我无法理解他们那种强烈的、沉重的、甚至痛不欲生的情感。
    就仿佛一直被困于深海,上面的日头再炽烈,风雨再肆虐,也始终隔着深黑厚重的海水,传到我这里时,十不存一。
    但在经历了罗德的幻境后,却好像凭空出现了一只大手,将我陡然拉出了密不透风的水面。淋漓的水珠滚落,凉寒的空气猝不及防地灌入心肺,让我在还没有任何准备时,就直面了最丑陋不堪的妒忌、最压抑不住的憎恶、以及最为陌生的胆怯。
    原来妒忌、憎恶和烦闷是这种感觉。
    原来爱慕、想念和畏惧是这种感觉。
    我生平第一次,心生退意。
    我怕那股横冲直撞的戾气,会让我控制不住自己,当着别人的面当着拉比的面,做出些什么。
    而我怕自己一旦真的做出了什么,就真正意义上的,再难挽回了。
    我深吸一口气,一下把脸埋进枕头里,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滚得整个人都乱糟糟的,才勉强地把一直都徘徊在胸口的那股凉寒给压下去了一点。
    然后隔着糊在眼前的发丝,受牵引一般地抬眼,就望见了那条被自己放到了床头的黑绿发带。
    是拉比借给我的发带。
    因为回到总部后就再没见过,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还给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地爬起来,拿过那条发带,赤脚下床,走到镜子前,学着拉比平时的样子,把它戴到了头上。
    叩叩。
    敲门声恰在这时响起。
    一般会来房间找我的,除了亚连和李娜莉,也就只有来传达科姆伊命令的工作人员了。
    我内心毫无波动地汲拉上拖鞋,慢吞吞地走过去,握住门把手,咔嗒一开。
    却不想在门后,猛然见到了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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