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搞错了吗。”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师父一秒失去兴趣,自然而然地分开人群,眼看着就要向外走去。
    “咦师父等等,师父您要去哪里该不会又要”
    亚连情急之下,连忙给我递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刚要和他前后夹击地拦住师父,心口却猛地一窒。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刹住了脚步。
    完了,要坏。
    我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想。
    好像好像有点要压不住了。
    一道身影恰在此时,飞快地越过我和亚连,以一股稳、准、狠的力道扑到了师父的身上。
    一时间,周遭的所有就仿佛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一切细微的响动都在耳边被无限地拉长,我下意识地望去,就见李娜莉正紧紧地抓着师父的大衣,小心地抬起脸,露出了某种视死如归似的忐忑又期盼的神情。
    她的嘴唇张张合合,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我却好像在看一场默剧一般,怎么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我有些茫然,又被什么牵引着似的侧过头,就见已经恢复了意识的莫支部长、和蜡花站在一起的陌生研究员、还有亚连和拉比,也都在怔怔地望着她。
    都在望着那个紧紧地抱住了我师父的身影。
    一瞬间,我竟好像再度回到了那个雨夜。外面阴雨连绵,雨丝噼啪地敲打着窗户,而我一个人站在冰冷的楼梯口,借着煤油灯明灭不定的烛光,望着李娜莉就那样哭泣着扑入了亚连的怀抱。
    光影交转,我微一走神,便又好像站到了大战过后的甲板上。狼狈不堪的李娜莉在眼前缓缓地苏醒,我跑过去扶起她的头,帮她盖上衣服,刚要说话,却见她不经意地错开了我的视线,就仿佛是被某种既定的命运牵引着一般地望向了拉比,冲他问出了那句熟悉的“我真的还活在这个世上吗”。
    “又怎么样”
    有辨不出是谁、却仿佛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且光是听到就让我无比憎恶的声音猝然在脑中响起。
    我垂在身侧的手指痉挛似的动了下。
    “在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爱你了。”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便占据了我全部生活的师父。
    “因为所有爱你的人,都早已”
    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弟弟、还有我现在最喜欢的那个人。
    我极慢极慢地眨了下眼,只觉得自己被人很轻很轻地推了一下。
    旋即一脚踩空,陡然砸进水面,掉入了黑凉刺骨的深海之中。
    我却一动不动,任由那熟悉而陌生的凉意寸寸地浸入骨血。少顷,垂下头,借着刘海的遮挡,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是的,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更要清楚这是被扭曲的记忆,真要说的话,李娜莉现今的这种牺牲小我、勇于奉献、甘愿一朵鲜花插在牛的精神其实非常值得我们赞扬,但是没有用。
    没有用,我停不下来。
    我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事实,而只是一个契机。
    静止的时间早已恢复流转,灰白的世界像是重新活了过来。我能清楚地感知到亚连和拉比正在自己的耳边谈论着科姆伊的不容易、蜡花正捂着脸害羞、而她旁边那位陌生的研究员正惊艳于李娜莉的可爱、以及可怜的莫支部长刚好了还没到两分钟便又一次地陷入了急救,但这些声音传入耳中,却通通变为了冰冷刺耳的杂音,搅成灰暗的漩涡,向我袭来。
    有什么东西,顷刻间,裂开了一条缝。
    心底那片不知何时滋生的黑暗,终是在这一刻,彻底地脱去了束缚,以不可阻挡的势态,无法想象的速度,蔓延了开来。
    与此同时,正深陷于温柔乡美得迈不动步的师父,就仿佛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蓦地转头,直直地望向了我。
    眼中是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震惊,和极为陌生的提防,以及微不可察的警告之意。
    我却仿佛毫无所觉。
    只微抬下巴,隔着人群,毫不回避地和他对视。
    平静,又漠然。
    但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直到名为米兰达的女人解除了圣洁。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柔软而温暖的床上。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充斥鼻端,有些难闻。我僵直地眨了两下眼,下意识地动了动,立刻便感到右手的手背上传来了轻微的抻拉感。我微微侧头,借着明亮却不刺眼的灯光,望见了立于床边的点滴架和吊在上面的输液袋。
    药液滴滴答答地注入血管,流经手腕时,带着丝丝的凉意,且不知是不是空腹打针的关系,胃部有些刺痛。
    不过这些,尚还都可以忍受。
    唯一忍受不了的,大概就是感官恢复之后,从旁边传来的哭声了。
    我把脸侧贴在枕头上,望了一眼那位正扑在妹妹的腿上嚎啕大哭、把被单都洇湿了一大片的科学班室长,和半躺在床上、正有些头痛地安抚着自己哥哥的李娜莉。
    魔音贯耳。
    虽然魔音贯耳,但却
    好热闹。
    不像我,无论何时醒来,身边都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谈不上难受。
    只有丝丝缕缕的阴暗从心底渗出,并着戾气一拥而上,在我的这个躯壳中横冲直撞,就仿佛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但我实在是太累了,倦意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地涌来,手和脚都像被灌了重铅,眼皮也渐渐地再撑不起来。
    于是我便顺从地阖上眼,决定先睡再说。
    在沉入冰冷的黑暗之前,我不抱希望地想。
    如果下次醒来时,有人在我的床边,专为我而来,我就把它给压回去。
    但无论我醒来多少次,床边都始终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然而那股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却被这或长或短的一觉又一觉冲淡,最终,在洒满被褥的亮澄澄的阳光中,氤氲四散,消失不见。
    但是真的消失不见了吗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现在好饿。
    基于血之圣洁的特殊性、以及寄生型所独有的自我修复,到头来,我反倒成了方舟组中伤势最轻的一个。也成为了继马里之后、第二个获得护士长批准可以离开病房的人。
    我连房间都没回,一路直奔食堂。
    却没想到,有人比我更快。
    我把小山般的食物搬上餐车,刚找到了个没人的小角落,一抬头,就看到有人坐到了我的对面。
    “塞西”来人惊讶地眨了眨眼,“你也偷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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