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方铺开的那一片椭圆形的血壁。

    我自己的脑袋顶上也有一片。

    这只是我在情急之下的一次尝试,却没想到效果意外的不错。就是大小上依旧受限,即使有米兰达圣洁的加成,也堪堪只能盖住一个成年人。

    不消片刻,在小臂上火辣辣的疼痛被温暖所替代之际,巨大的金色圈环也重重地覆盖了整艘船。被轰炸得残破不堪、冒着滚滚的黑烟、甚至都已经开始倾斜了的船,就这样在由无数个六角形斑纹组成的圈环中,再一次回到了先前崭新的模样。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它没把我这流出来的血也给还原回去,否则,我这战斗力可就真降到负值了。

    “也不知道拉比和书翁都怎么样了”克劳利扶着桅杆站稳,“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说实话我也是。

    但是没用,再急我也上不去。

    “不、不好了”米兰达忽地一声惊叫,我望过去,就见她脸色惨白地盯着小臂上的刻盘,“拉比马上就要离开刻盘所能覆盖到的范围极限了,伤口立刻就会回到身上的”

    “果然是在战斗吗,”克劳利神色凝重,顺着那根几乎隐没在了夜色中的锤柄望上去,“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上去支援他们”

    “我去,”最终只能李娜莉站了出来,“克劳利、塞西还有米兰达,船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这里确实也只有她有这个能力。

    我定定地望着李娜莉踩着锤柄远去的背影,也不知被鼓舞了哪根神经,忽地抬手,从裸露的肩膀一路划至小臂,热烫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迅速地在半空汇集一处。

    我第一时间就给自己和米兰达脑袋顶上的血壁各加固了一层,谁出事,米兰达也不能出事,她是这船之所以还能继续在海上航行的关键;

    另外阿妮塔小姐的脑袋上也要来一片,别的先不说,这可是我师父的女人之一;

    再有就是船老大,因为他刚好就在我的旁边不,我的意思是,这人的存在也很重要,算是船上的实际领袖和船员们的主心骨。

    还有谁需要

    嗯等一下,阿妮塔小姐你不要乱跑,我本来在防御上就还是个新手新手个屁啊是我这个圣洁它本来就不是用来防御的所以求求你真的不要这么高估它,它真不带定位的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跟着人移动啊

    还有从上面砸下来的这些攻击,请你们有始有终一点、一直保持直上直下的输出好吗这怎么还带斜着来的啊

    好吧,我这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已经被打中的立刻各就各位没受伤的都给我去动力炉”耳边传来的,是阿妮塔小姐急促却有条不紊的命令。

    我望过去,就见阿妮塔小姐已经做好了掌舵的准备,而站在她身后的,是片刻不离其左右的马赫加小姐。我想了想,给马赫加小姐也分了一片过去。

    至于其他人克劳利就不用了,他自己能用牙齿防御,而且本身也是寄生型,就算被打中了也能自行地消化毒素。

    不过米兰达的这个刻盘,还真是种作弊的存在啊。

    我都大出血这么多次了,竟然还觉得有余力。

    要不,试试往上攻击

    我又双叒叕一次地划开小臂,刚操纵鲜血在半空铺开,拉比和书翁就回到了船上。

    我想都没想,立刻就往拉比的脑袋上扣了一片,顿了顿,又欲盖弥彰似的给了书翁一片。

    “不必浪费在我身上,”老人家跃上主桅,操纵天针护住了桅杆顶端的金色时钟,“这里就交给我,你们想办法解决掉上面的恶魔。”

    “我也不需要”拉比砸下火判,粗壮无匹的火蛇立时在桅杆的上空盘成一圈,以身为盾,暂时地弹开了来自云上的密集攻击。做完这个后,他都顾不得和克劳利打声招呼,直接就从桅杆上一跃而下,紧张地跑来我身边,“塞西你这个出血量”

    “没事没事,就是看着吓人,”我忙说,“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拉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米兰达结结巴巴地打断,她环视一周,有些仓皇地问“那、那个,李娜莉呢”

    拉比的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

    “李娜莉李娜莉为了保护我和老头,”我看到他无意识地握紧锤柄,火光之下,指节青白,“自己去和v3战斗了。”

    “v3”米兰达恐惧地张大眼。

    “果然是更高的等级吗,”克劳利的表情也有些不好,“李娜莉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但问题是,就算不可以,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这里能进行空战的,就只有她的黑靴。

    只是不知怎么,望着众人难看的脸色,我竟不合时宜地再次想起了师父给我出的那道题。

    同为教团的女性驱魔师,年纪又相仿,我和李娜莉到底有什么区别。

    并非那种流于表面的温柔和体贴,而是更深层次上的、更趋近于一个人本质上的不同。

    哪怕只是一个念头,哪怕只有一个瞬间,我也从未像李娜莉那样,想过要保护这艘船上的所有人。

    人大抵都是看不清自己的,我和亚连认识了整整八年,甚至在加入教团之前,光是朝夕相处的时间,都超过了五年,所以从小到大,我每时每刻感受最多的,就是他那种几乎称得上异于常人的温柔与善良。

    于是时间一长,我便也以为自己是他的同类,就算不是,也在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变成了一个情感丰富、平易近人又极好说话的非常善良的人。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血屑如雪,落满了我的头发。我眨了下眼,望着一个又一个敢死队成员被炮火击中,惨叫着在我的面前倒下,心里却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过那种“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的想法。

    “塞西”拉比叫我的名字。

    我顶着这一脑袋的血之花,于烈焰之下,和他对视,片刻之后,忽然毫无征兆地划开小臂,造出新的血壁,勉强地护住了动力炉所在的船舱。

    而如果我做了什么,只可能,是为了给谁看的。

    以前是为了给亚连看,而现在,大概是拉比吧。

    这才是我和李娜莉,最大、也最本质的区别。

    所以师父,你千方百计地引导我意识到这一点,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算了,没时间想这个,等见了面直接问好了,反正师父总是能给出答案的。

    空中的黑云越聚越多,原本高远辽阔的夜空终是成了密闭而压抑的穹窿。

    自从拉比和克劳利利用组合技出其不意地干掉了两只偷袭的恶魔后,我们便彻底地失去了云上敌人的行踪。

    伴着密如雨点的攻击,渐渐地,天空中也真的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然而祸不单行。

    马赫加小姐那边才刚传来“船舵转不动”的示警,船身便轰隆一声,陡然斜插进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漩涡之中。

    与此同时,米兰达小臂的刻盘上,也蓦地缠覆上了一圈泛着不祥紫光的骷髅锁链。

    巨浪拍来,无法依靠时间回复从漩涡中脱出的船顷刻便涌进了冰冷的海水。

    另一边,克劳利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吸不到恶魔之血的战斗大量地消耗了他的体力,此刻更是因为贫血,而挂在桅杆上摇摇欲坠。拉比咬牙跳上已经横倒的桅杆,刚想跑过去拉他一把,却因桅杆上满是雨水,脚下一滑,立时便失去了平衡。

    从天而降的攻击急如骤雨,刹那便击中了他。

    “拉比”

    克劳利惊慌地喊他的名字。

    正稳稳地抓着桅绳在半空荡悠的我刚好就在他们的下方,见拉比掉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捞,却没捞住,手指划过他湿滑的团服,刚艰难地抓住一片衣角,便被那股力道给带了下去。

    “拉比塞西”

    在砸进海里的瞬间,我依稀地听到了米兰达充满恐惧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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