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茶碗摔落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碎倒是没碎,只是滚动间洒出的茶水,把阿妮塔小姐曳地的裙摆和脚边的地毯洇湿了好大一块,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只错愕地盯住我,嘴唇条件反射地翕合了一下。

    她看起来被吓了一跳。

    我更被吓了一跳

    要知道,从小到大,我至少对几十个不同国家、不同身份、甚至不同年龄段的女人都说过这话,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个反应这么大的而且还不是高兴的那种反应就她脸上现在的这个表情,再怎么强行歪曲,也不能硬说成是怜爱和崇拜啊。

    等等,难道有生之年终于让我遇到了一位愿意去甩师父几个爱之深恨之切的耳光的女性吗

    我支持啊我绝对举双手双脚支持啊

    就是甩的时候我是说,这种充满纪念意义的时刻,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容许我在场,对天发誓我就只自己看看,保证不宣扬得人尽皆知嗯亚连你看我做什么

    “阿妮塔小姐,您别听她胡说,”亚连很是无奈地瞪了我一眼,“塞西和我一样,都只是师父的弟子而已。”

    不,还是有可能是私生女的

    好吧,在亚连和善的目光下,我老老实实地把这话给憋了回去。

    “让驱魔师大人见笑了,”阿妮塔小姐视线微垂,望了一眼正在收拾狼藉的马赫加小姐,等转向我们这边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那种端庄仪态,“刚刚一时惊讶,有些失态了。”

    “没关系,请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李娜莉迟疑了一下,“我们刚才好像并没有提过元帅和塞西的关系,阿妮塔小姐是怎么认出来的难道之前见过塞西吗”

    “或者,是听元帅说起过”拉比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阿妮塔小姐摇了摇头“我只是无意中见过一次塞西大人的照片。”

    “照片”这回换我愣住了,顿了顿,指向自己,“我的”

    亚连也有些错愕“塞西的”

    “亚连,塞西,”克劳利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你们看起来怎么这么惊讶”

    “那个,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其实塞西从小就有非常严重的镜头恐惧症,按理说,不应该会留下照片的才对”亚连说着,转向阿妮塔小姐,“阿妮塔小姐,您真的确定照片上的人,是塞西吗”

    “至少我现在还看不出有任何的区别塞西大人自己没有印象吗我记得那是一张合影,上面好像还有一位深蓝发色的男士。”

    等等,你是说,那还不是偷拍,而是一张合影

    不是,长这么大,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跟除师父和亚连之外的男人合过影不,问题是,就算是师父和亚连,我也没跟他们合过影啊

    “蓝色头发难不成是优阿妮塔小姐,你说的那个人,是像这样梳着单马尾吗”拉比在脑后比划了一下。

    虽然我还真就答不出来,但这种问题怎么想都应该直接来问我这个“当事人”才对吧还有你这问题本身就有毛病,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会和神田一起拍照啊,我们又不熟,是我疯了还是他崩了

    “如果我没记错,”阿妮塔小姐果然摇了摇头,“那位男士的头发应该束得很低,而且看上去似乎是那种很温和的类型,实在要说的话,和亚连大人给人的感觉有些像。”

    “像我”

    “好吧,那就不可能是优了。”

    亚连蓦地想到了什么“对了,师父怎么说”

    “库洛斯大人什么也没说,”阿妮塔小姐再度望向我,“但我一直都以为那是与他同龄的朋友,所以在见到塞西大人时,才会那么惊讶。”

    “等等啊,和库洛斯元帅是朋友关系,还和塞西长得一模一样,”拉比灵光一闪,“并不一定就是塞西本人吧也有可能是妈妈啊”

    “对欸,还有这种可能来着,”亚连顿了顿,“那照片上那位深蓝发色的男士,很有可能就是”

    “很有可能就是我爸爸。”

    我条件反射地接过话,却不想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了。

    怎么说呢,苦寻多年的真相突然就这么、这么顺利地浮出了水面,还真挺让人不适应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竟然真不是师父的私生女吗

    不行,这回绝对要好好地问问师父,不能再被糊弄过去了就算被断罪者怼脑门也不能。

    “说了这么半天,”于是我环顾四周,“我师父呢”

    我话音刚落,一股突如其来的寂静便陡然笼罩了整个房间。

    阿妮塔小姐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来。

    拉比和我对视一眼,带着一股不祥的预感开口“不是吧,难道库洛斯元帅提前感应到我们要来,又又又逃跑了”

    亚连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要真是这样还好”

    “是这样的,”最后还是李娜莉咬了咬唇,接过了话,“我们来晚了一步,早在十天之前,库洛斯元帅就已经乘船去了日本,但但就在前天,海上忽然传来消息,说元帅的船遭到了大批恶魔的袭击,已经沉没了,等前去救援的船赶到那里时,只看到了数不清的残骸和一片剧毒之海,而库洛斯元帅早已不知所踪,至今下落不明。”

    “要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点不太好办啊,”我闻言,一脸沉重地转向亚连,“你说这船都沉了,师父还怎么去日本总不能全程都游过去吧嗯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塞西大人也和亚连大人一样,认为库洛斯大人还活着,对吗”阿妮塔小姐死灰般的眼中蓦地生出些许光亮,就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的浮木,渴求着我能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不是肯定的吗”我奇怪地望向她,“你们中国不是刚好有句古话形容这种,怎么说来着对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

    亚连一把捂住我的嘴,干笑着解释“塞西的意思是,我们的师父是没那么容易就被干掉的,所以所以请您放心吧,阿妮塔小姐。”

    “在想什么呢”

    我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侧头一看,就发现拉比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旁边。

    说起来,这实在是个闹腾的夜晚。

    你说师父那个人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呢,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不好吗有烟有酒有美人,还没有催债的再说就算有催债的,他的这位情人也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啊,肯定动动手指就帮他摆平了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想不开,非要去日本呢

    结果连累我们也只能跟着乘船出海。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先和看不起亚连觉得他太瘦小的船老大掰手腕、掰赢后又跟级别更高的马赫加小姐掰手腕、恶魔突然来袭、众人纷纷亮出武器一边保护船员一边和敌人进行战斗总之等到一切结束,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一仗过后,包括船老大在内的所有船员都对亚连改观了不少,此刻更是将他团团围住,你一下我一下地拍着他。

    “看不出来啊小子,你竟然这么厉害的不过这外表也太纤细了,回去了多吃点肌肉可是男人的资本啊”

    亚连“”

    在一群膀大腰圆的壮汉的衬托下,身姿格外纤弱的亚连当然就只有干笑的份了。

    夜色由浓转淡,东方的天际无声无息地漫开了一片薄暗的紫红。街边屋檐上悬挂的灯笼还有零星的几盏没有熄灭,在还未彻底消散的冷白晨雾中闪烁着朦胧的暖光。

    时间尚早,船员们还要为出航再做些准备,阿妮塔小姐便提议让我们先回去吃点东西,暂作休整。

    而我则因为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不知不觉地就一个人落在了后面,却没想到被拉比眼尖地发现了。

    “是在担心库洛斯元帅吗”

    拉比顿了顿,故作轻松地安慰我。

    “放心啦,你和亚连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嘛,元帅他那么厉害,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出事的。”

    “这我知道,”我深以为然,“出事是不可能出事的,就师父的那个长相,长得就像那种“就算耗死了所有人也会罪恶地活到最后”的类型。”

    “总觉得不像是在夸奖呢。”

    我静静地和拉比对视了两秒,信誓旦旦“你的错觉。”

    “好吧,回归正题,”拉比枕着双臂,把目光转回前方,以一种近乎笃定的语气开口,“其实你很在意阿妮塔小姐之前说的话吧”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小声叨叨,“毕竟,我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她说的那张照片啊。”

    “从亚连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也没见过这么说来,很可能就是库洛斯元帅故意不让你们看到了,”拉比猜测,“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吧”

    “能有什么隐情怕我背着他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不过话说回来,我竟然真有父母的。”

    “想什么呢”拉比哭笑不得地转向我,“人当然都是有父母的啊。”

    “我的意思是我以前是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师父的私生女的,”我垂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踩过一块又一块石砖,“这打击来得实在是太猛烈了,我都把师父当了快十年的爸爸,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他竟然真的没说谎竟然真的不是我爸爸。”

    “等一下,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总觉得这句话的重点是在库洛斯元帅竟然没说谎上呢”

    “你这么理解好像也没毛病,反正反正我现在就是超受打击。”

    没错,超受打击,所以急需一个爱的抱抱什么的。

    同伴爱也行呀。

    但我等了半天,拉比也没接收到我话里话外噼里啪啦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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