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自胸口迷漫了开来。
    为什么大多数的人,都不希望我活着
    为什么连以前的我连我自己,都不希望自己活着
    我以前从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但此刻,却觉得呼吸滞涩,心脏就像是被人冷不丁地给挖了个口子,呼呼地往里漏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又开始觉得冷了。
    我开始后悔刚才没让拉比陪着自己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突然就觉得很想见拉比我想见他。
    于是我一刻也没有停留,出门便打算去亚连他们那边的房间找他,却在经过楼梯口的时候,忽地望见拉比去了一楼。
    我连忙下楼追过去,见拉比没发现自己,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就深吸了口气,来了个助跑,然后一下跳到了他的背上。
    却不想因为高估了自己的弹跳力,准头完全没找好,直接往下一滑,还是拉比条件反射地托了我一下,又往上颠了颠,我才在他的背上趴稳,顺便抱住了他的脖子。
    “塞西”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后,拉比微微地侧了下头。
    “要背,”我只埋首在他的颈侧,小声地哼哼,“要背。”
    于是拉比便再没多问,直接背着我去了宅邸的外面,绕着这栋房子就开始了慢悠悠的散步。
    “怎么啦”然后过了一会儿,才状似无意地开口,“是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发生,”我说,“就是想你了。”
    “什么嘛”拉比顿了下,虽然能听出在极力压着,尾音却依旧上扬得相当明显,“这不是、这不是才刚分开嘛。”
    “可是就是想。”
    因为只有像这样抱着他,只有像这样贴着属于他的热度,我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在活着的,而眼前的这个人也强烈地希望我活着。
    拉比就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疲惫一般,就这样背着我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我自己想要下来,才将我放到了某个背荫处。
    “所以要回去吗”
    “不回去,”我答得飞快,然后顿了顿,抬手拽住了他的袖子。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过了好几秒,才在拉比疑惑的目光下,问出了口,“那个先说说看到我过去的那些后,是是什么感想。”
    “感想”拉比被问得一愣,一时竟好像也不太知道该怎么回答,缓了缓,才压下了某些情绪,只说,“就知道了很多事知道了塞西很多习惯的成因”
    “不,那些都不重要,”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早死早超生,“重要的是年纪啊我整个的年纪,有、有那么大呢”
    “欸啊,你是说那个,那个啊”
    “而且我都听亚连说了,”我绷着脸,表情无比的沉重,“你喜欢的年龄范围是在10岁到40岁之间的,我我现在一下子就不符合了。”
    “不是,等等塞西,那个只是”
    看着我不自觉地从绷着脸变成了鼓着脸,拉比愣了愣,随即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用没被我玩袖子的那只手的食指戳了下我的脸。
    “嘛,那就从现在开始,把范围的上限调到60岁”
    所以你果然早就算清楚了我是55
    “再说啦,塞西就是塞西啊,而且年纪什么的,我觉得一是和生理层面有关,一是和心理层面有关。”拉比戳瘪了我一边的脸颊后,又开始暗搓搓地戳另一边,“生理层面的话就不用我多说啦,而心理层面的话当一个人反复地经历自己从1岁到16岁期间发生的事,就算经历的次数再多,他的心理年龄也是不会有任何增加的,因为心理上的成长并不是根据时间的流逝决定,而是根据一个人所经历的事的复杂程度这么说,塞西懂了吗”
    该说真不愧是书人一族吗,这说的一套一套的。
    我没吭声,只闷头用手指捻了捻他的袖子。
    “更何况”然后我便感到拉比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若无其事地开口,“不只有塞西,就算是我,也是有那种不为人知的过去的啊。”
    虽然下定了决心,但他微微僵直的手臂却还是暴露出了他的紧张。
    于是我的手指便顺着他的袖口滑进了他的掌心,然后轻轻地挠了下他的掌心。
    “我知道。”我小声说。
    “知道”拉比一愣,像是一时没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小小地吸了口气,然后微微抬眼,和他目光相接。
    “其实当时在罗德梦中的时候,就是在方舟的那次我都看到了。”
    “看、看到了是指”拉比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个彻底,“啊等等,等一下,该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看到多少全、全看到了”
    我微妙地顿了一下,然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那”拉比登时就有些语无伦次,“那我的那些有没有哪里不喜欢的”
    “哪里”我又垂下了眼,专心地、一下一下地挠他的掌心,“都喜欢啊。”
    “可是可是我之前,并不是现在这样的啊”
    “从小到大,”我直接小声打断了他的话,暗搓搓地哼了哼,“都喜欢。”
    这下拉比好像完全怔住了,过了好几秒,才无法克制似的抽出手,将我整个地抱到了怀里。
    “我也,”他说,“我也从小到大,都喜欢。”
    风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我将贴在拉比肩头的脸微微抬起,看到天上一丝云影也无,蓝得就仿佛一泓湖水,澄净如洗。
    我就这样正经跟拉比黏乎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亚连和书翁的事。
    “啊,关于那件事,我这两天确实有问过熊猫老头,但他却一直避而不谈,怎么说呢,可能是想等人齐了再”
    拉比话音未落,便有金黄的胖球从半空直冲而下,一下就砸到了我的脑袋上。
    我被吓了好大一跳,和拉比拉开些距离后,刚把蒂姆从脑袋上给摸下来,就发现它先是嘎啊嘎啊地上下翻滚了好几次,然后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蒂姆这是怎么了啊”
    “它在告状,”完全看懂了的我只感到心情十分的复杂,“它说那个煤球就是乌鲁甘比一直跟它抢亚连,让我快点去把对方给打跑。”
    拉比“”
    “放心啦,蒂姆,你想啊,亚连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吗啊不好完全把那件事给忘了”
    “那件事”
    “就是帮亚连去问问厨房有没有什么能垫肚子的食物的事啊这下糟了,完全给忘了”
    于是等我们终于紧赶慢赶地带着好几盘甜点回去马纳和涅亚的那个房间时,里面已经只充斥着从亚连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声了。
    “真是的拉比这都几点了,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嘛嘛,这不是中途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吗,总之快吃啦。”
    其实严格来说,这点食物根本就不算什么,勉强也就只能给亚连垫垫肚子。但当他越吃越饿,甚至打算立刻借用厨房,让林克去捣鼓点什么的时候,之前的管家忽然敲门而入,说是拿来了一直收在卡特琳娜夫人那里的、只属于马纳和涅亚的相册。
    “这这就是马纳小时候的样子吗”
    背靠着一个巨大的黑球、怀里还抱着个巨大的黄球的亚连,就这样怔怔地望着那两个在麦田中欢笑玩闹着的小男孩。
    “然后这就是马纳的弟弟,这就是第14号啊”
    “虽然之前见到过他的样子”亚连喃喃,“但我一直以为,他们长得是不一样的”
    “见到过”我愣了愣,“你是说那个黑色的大馒头吗”
    “不是那个,是正常的样子,就是之前在北美支部的时候,他曾经短暂地在我梦中出现过一次,说千年伯爵忘掉了一切,已经成了只会破坏人偶还说黑暗三日很快就会降临什么的”
    “其实这样的照片很难得,”管家顿了顿,不知为何,忽然打断了亚连的思绪,“因为那时的马纳少爷,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着的。”
    “马纳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着的为什么是生病了吗”亚连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可是和我一起旅行的时候,马纳明明从没不过那时候,他好像已经失去了很多的记忆,一直说只记得自己上一秒都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结果一睁开眼,就变成了”
    亚连似乎是想翻到马纳少年时期的照片,却在真的看到的一刻,话音戛然而止。
    “这个人和我认识的马纳,”他怔忪地望着照片中那个长长的头发低低地扎成一束垂于胸口、温柔地笑着的少年,喃喃了一声,“真的长得一点都不像。”
    “可是虽然不像,却能明显地知道,这个人就是马纳”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很奇怪,我”
    “其实马纳少爷,”管家说,“一直都是个温柔的人。”
    她给亚连讲了很多马纳以前的事,比如马纳曾经在一周里织了七件毛衣;比如马纳很害怕打雷,涅亚不在就无法入睡;又比如马纳很喜欢甜食,无论是喝茶还是喝咖啡的时候,总要往里面放十颗方糖等等。
    亚连听得极为入神,直到管家说到了两位少爷开始了逃亡。
    “当时除了逃别无选择,因为千年伯爵已经找到了这里,找到了马纳少爷。”
    正在安静听故事的我一顿,心中陡然升起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找到了马纳是什么意思”亚连也倏地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马纳,不是只是第14号只是涅亚坎贝尔的哥哥吗师父说过的,他们诺亚一族的传承和血缘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双胞胎中只有一个觉醒了诺亚因子,也是正常”
    “他们的情况有所不同。”这次是书翁开口了。
    亚连僵直地望过去,在知道自己曾经是书翁的上一个继承人之后,他就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人家。
    “在诺亚之中,最常见的情况就是被选中的人类活到一定年岁,然后诺亚因子觉醒,继而诺亚记忆得到传承但那对双胞胎并不属于这种情况。”书翁说,“因为他们并非被选中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是诺亚。”
    屋中霎时静得落针可闻,过了好几秒,才听到亚连近乎失真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
    “这段还是由我来说吧。”管家接过了话。
    然后我们便通过她的口述,得知了一段曾被淹没于七千年漫长的时光中、也曾被埋藏在这片土地之下的、不为人知的往事。
    那曾是个火红的黄昏,落日火焰般的晖光将一望无际的麦海映得一片热红,而就在那最美的景色都为之定格的一刻,尚还年少的卡特琳娜在那棵山茱萸下,偶遇了曾在这个世上活了七千年之久的千年伯爵。
    那只是一场意外的偶遇,但千年伯爵却不知受到了什么的蛊惑,选择在这里驻留了一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中,他们一起看书,一起喝下午茶,一起在树下听风的声音,甚至还一起给那棵山茱萸起名为柯内莉亚。
    然而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之后,忽然某一天,千年伯爵消失了。
    “在他消失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堆衣物,以及两个婴儿。”
    管家顿了顿。
    “而那对婴儿,就是后来的两位少爷,就是马纳和涅亚。”
    “你是说”亚连张了张嘴,目光有些颤,“马纳和第14号和涅亚,其实并不是一对普通的双胞胎,而是千年伯爵分裂出来的两个人”
    “马纳他曾经是千年伯爵”
    不是曾经现在恐怕也是。
    直到这一刻,我才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给他打好预防针。
    但你说谁能想到这才刚到这里,就“很好,看来人都到齐了,那让我们来吧”地被劈头盖脸给砸下来这么多条信息啊
    “正因为是被分裂出来的两个人,”书翁拢着袖子,“所以终究要回归一个人。”
    “在这个世界上,七千年来,千年伯爵只消失过一次,而那一次,他消失了整整17年。”
    “那17年来,那孩子总是昏睡,也总是做噩梦,年岁稍长之后,便会看到千年伯爵的衣装如影随形。”
    “而直到35年前,直到马纳将涅亚吞噬,真正的千年伯爵才重回了这个世间这也是他们两人生来的宿命。”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千年伯爵”有那么一瞬间,亚连甚至连呼吸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是马纳”
    书翁却只平静地望着他,没有回答。
    死水一般的寂静就这样以我们为圆心,扩散了开来。
    “那老头,”最后还是拉比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上次说的这场战争其实是有内幕的又是什么意思”
    “这场战争,”书翁缓缓开口,“其实伯爵不断地制造恶魔,一直以来都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促使恶魔进化,而当它们进化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们的力量就会汇聚到伯爵那里。”
    “而那时,拥有这世上最浓烈的悲伤、爱意、以及杀念的千年伯爵,便会化身为柱。”
    亚连的嘴唇动了动“柱”
    “柱柱又是什么”拉比也问,“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书翁瞥了一眼坐在我旁边的拉比,“哪怕在我们一族的记录中,也没有过任何的记载。”
    “但据涅亚的形容,那是个伫立在天地间、仿佛直冲云霄般的存在而一旦柱即将形成,黑暗三日便会立刻降临。”
    “所谓黑暗三日,指的其实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三天,而是指三个阶段。”
    “也不是单指一次大洪水,大洪水只是最初的那个阶段,它可以是一场自然灾害,也可以是一波疫病的蔓延。”
    “而第二阶段,则会在西方的天际,出现巨大的柱的虚影。”
    “然而第三阶段究竟会发生什么,涅亚并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但无外乎就是整个世界的毁灭。”
    “可是”亚连张了张嘴,“马纳为什么要”
    “不是马纳个人,这是千年伯爵的宿命,”书翁的声音中不带任何的感情,“也正因如此,涅亚才会从几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只为了让自己代替马纳,成为”
    书翁话刚说到一半,便被突如其来的破门声给打断了。
    “喂,豆芽菜”据说是和自家师父单独去沟通感情了所以才没在的神田当机立断地命令,“快打开通往总部的门”
    嗯
    回应他的,是好几张因为正专心致志地听真相而导致完全没反应过来的脸。
    望着满脸懵逼的我们,紧随其后的提艾多尔元帅这才面色凝重的解释说,就在刚刚,从他的格雷姆中传来了有大批恶魔奇袭总部的消息。
    地点就在会议楼。
    而当时的会议楼中,所有从中央来的红衣主教都正在其中开会,所以几乎全灭。
    那不是挺好的吗
    我一边听着,一边极力克制着不在脸上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来。
    反正那伙人也没有活着的
    然而就在这时,元帅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听说李室长也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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